彼世_[HP]和玛丽苏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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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世

  索尔兹伯里平原上,一群环形巨石年复一年矗立在那,像群无辜的老头,围在炉旁打牌、聊天。不论哪个角度看,都有种神圣的感觉。麻瓜科学家们试图解开巨石阵谜团,为它们到底是上古天文观测台还是外星多米诺骨牌争执了好些年。

  事实的真相只有马人和洛夫古德先生知道。

  本年度《唱唱反调》二月情人节特刊上登载了一篇文章:《谁的荷尔蒙在飞——神奇生物浪漫情史》。其中中讲述了一段有关马人的传说。

  原文如下:

  经作者多方考证,马人的恋爱比巫师轻松浪漫得多,至少不用为购买婚房奔波劳碌,因为他们的男性与女性不在同一个世界上,女性马人居住在“彼世”,传说是亡灵经过的地方,一个仙乐飘飘的世外桃源。此外,如果你是一个花花公子,拥有无数女朋友,也不用为记住她们的名字发愁,因为女性马人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裴莱拉。

  每年九月开始,男性马人每晚举行一场将临仪式。到十二月,他们的歌声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月亮上,送进裴莱拉们的耳朵里。她们听见急切的呼唤,就会沿着月光铺就的道路来到大地上与他们相会。

  一起度过三十个美满的夜晚之后,十二月三十一日结束前,裴莱拉们把新降生的马驹留在人间,交给爸爸们养育。自己则回到彼世的薄暮深处。

  裴莱拉降临的时间里,世上所有马人部落都会出现一片光海,他们穿过海洋来到一个地方,那是所有马人的婚房。

  在马人文化中,那个神秘的地方叫喀戎的餐桌,但根据国家地理的说法,叫做索尔兹伯里巨石阵。

  我年轻的时候,曾从《魔法好少年画报》上读到:从古至今,洒在不列颠大陆上的月光悄无声息的流淌,默默汇入索尔兹伯里巨石阵。那里是马人的秘密家园,每一头马驹都在那里降生。

  很遗憾对马人的浪漫史没有更翔实的资料,至今为止只有五十年前一个名为巴尔萨莫的学者带他的学生亲自考察过喀戎的餐桌,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只有他的学生带回一小段笔记做点粗略的记载。

  不管怎么说,正是这种神秘给马人的婚恋蒙上了朦胧而迷人的色彩,笔者认为他们给魔法社会带来了很多启示,譬如群婚与群育也许是社会构建最合理的模式。

  最后,预祝在月光下诞生的小马驹们健康成长。

  尽管杂志里配了很多色彩柔和、意境浪漫的插图,还附赠了心型大声表白徽章,仍没能阻止那期的《唱唱反调》销量再创新低。一个月下来卖了十二本,其中一本按成本价卖给了卢娜。

  现在,卢娜站在喀戎的餐桌上,发现一切跟杂志插图上那飘着粉红色云朵、充满暧昧芳香的玫瑰原野迥然不同。

  海中的柔光散去,展现了一望无际的旷野,除了柔软的草甸和星罗棋布的岩石什么也没有。四周地平线上勉强看得到一圈耸立的石柱,比外界看到的巨石阵宽广得多。

  到处都涂着一层朴素的月光,不论是草叶的背面还是风中的尘埃。空气有些冷,却比禁林中的严寒温暖些,清爽又舒服。马人三三两两漫步在草原上,平时形影不离的弓箭不见了,变成了竖琴,轻轻弹唱着不知名的歌。

  “我还以为会更热闹。”金妮有点失望。

  “我们的祖先认为十二月是沉静的时候,而且裴莱拉们很容易受到声音的惊扰。”

  费伦泽带着客人们走过一片草甸,沿路上的马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有的还拨动了琴弦向陌生人致意。

  一片湖泊出现在草丛里,像面镜子镶嵌其中,湖中央拢着一束光,无数模糊的身影在光束里来来往往,看不清细节,轮廓已十分有诗意,没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只能依靠比喻,好像爱琴海的玫瑰,亚细亚的香料,落日时的余辉,海面上月亮的吸呼……

  “亲爱的裴莱拉,客人在这里。”费伦泽对着湖水轻轻地说。

  光雾中传来叹息,仿佛来自遥远的时间,如雪花飘进深渊。

  “她们不高兴吗?”金妮低声问。

  “没有,那是她们的语言,只有马人才懂。裴莱拉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见她。”

  “我想请裴莱拉帮忙寻找我失踪的母亲,如果她去世了,也许会经过彼世,她叫普洛塞比娜?洛夫古德,这是她的画像。”

  卢娜的声音使湖中央的光芒产生了颤动,她扯下脖子上用来催眠家具的项链,交给费伦泽,后者把它放进了湖水。

  好一会,又传来叹息,湖畔冒出几枚水泡,项链退了回来。

  “她们没见过她。”费伦泽捡起了项链还给卢娜。

  “那是说她还活着?能透过星星看到她哪吗?”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上次长了不知多少倍,没有回声,突然湖水沸腾了似的翻滚,湖中的光束向外流淌,延伸出一条光桥,架在卢娜脚下。

  “她们请你过去。”费伦泽声音平静,脸上的表情则显示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

  “你一个人。”他看了看紧跟在卢娜身后的金妮,补充道。

  卢娜独自走上光桥,每前进一步,身后的道路就渐渐消失。

  金妮留在岸畔,觉得被装在箱子里扔在了电线杆底下。

  “为什么我不能去?”

  “裴莱拉每次允许一个人类走近她们,都是要告诉他们一个关于他们的秘密预言,探听别人的秘密是没礼貌的。”

  “别人的秘密,裴莱拉都知道?”

  “她们无所不知。”

  “那她们也可以用世上最厉害魔法?”

  费伦泽对这句话和话中的崇敬很不安。

  “不,魔法不是凭空来的,驱使它要付出代价。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对你们的祖先说过。可巫师从来不听别人讲话。”

  费伦泽失望的表情让金妮感到有责任为自己的种族尊严来一次小小的辩护。

  “可我们没有失去什么,还得到了很多。”

  “巫师得到太多了。你们得到的越多天上的星星就越少。”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少一两颗有什么关系。”

  “要是你家人很多,少一两个也没关系?”

  金妮愣了,几乎想不起来刚才心不在焉地说了什么,只知道费伦泽变得很严厉。

  “别这么认真,开玩笑的。”

  “罗南也被你们拿去做成玩笑了吗?”

  费伦泽目光里边的严厉足够麦格教授用上好几年,金妮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敢继续追问罗南的事,甚至连再看费伦泽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我去那边看看,那个很有意思的……大石头。”

  她赶在气氛凝固前奋力挣脱,跑到最近的一堆乱石旁,站在毛绒绒的芦苇里。等费伦泽不再盯着她了,才稍稍松口气,感到有些恼怒,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恶狠狠的瞪回去,以示从没做过一毫米对不起马人的事,更不认识什么罗南。

  她看看湖中央,没有动静,又顺着乱石往上爬了几步,趴在上边看其他马人,他们拨动着竖琴恬静的样子,很像一群古希腊雕塑在散步,怎么也想不到愤怒的玛格瑞、贝恩会是其中一分子。

  马人常常把手伸进月光里,抽出一缕银色的丝带,抓出一把闪光的小鸟,更多的时候拿出不知名的东西,甚至取下一片月光放进嘴里,像放进一片冰糖。

  金妮感到羡慕,渴望知道月光是甜的还是咸的。

  乱石堆顶上也有一大片月光,活泼的四处反射,看起来味道不错。她费力的登上去,用指甲抠了抠石头上的月光,月光没理她,她遗憾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石头上,看到上边刻满了拙劣的图形。

  就着月光,她艰难地辨别着那些画,有些像马人,有些像巫师,似乎还有可怕的牙齿和一口大锅。

  金妮知道很久以前的人会把发生的事画在山洞的石壁上,忍不住轻轻叫了出来。

  “天啊,他们吃巫师。”

  “是巫师吃了马驹。”

  金妮险些从乱石堆上掉下去,她搂住一块岩石,向下望,除了黑漆漆的芦苇丛,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声音继续着,语气还挺严肃: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只有白天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马人的,他们在光里无忧无虑的奔跑,脚印遍布每一寸土地。有一天,一个马驹遇到了巫婆。巫婆说有一只星星从天上落下来,掉进了她的坩埚里,她年纪大了,不中用,希望健壮年轻的马人替她把星星拿出来,并听听它说了什么。善良的马驹进了坩埚,里边哪有什么星星?巫婆死死的盖住锅盖,架起篝火,用不了射一支箭的功夫,把马驹吃得一干二净。她抹抹嘴跑了,把马驹的影子忘在锅底,影子找不到马驹,发起火来,四处寻找巫婆,哪也没有。最后,它张开嘴,一口咬住半个世界,黑暗笼罩了天空。看到这种情况,聪明的裴莱拉做了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把它放到天上,推着它跑,影子看到光亮还以为是马驹回来了,就跑上去追。从此之后,裴莱拉推着最大的星星在天上跑,影子在后边追,世界的两边总是轮流处在黑暗与光明中。这就是《马驹与巫婆》的故事。”

  声音停下来,金妮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对传说中的马驹负责,最后,她鼓了鼓掌,决定不去点评这个故事。

  “谢谢,你是谁?”

  “罗南。”

  金妮真的掉下去了,顺着凹凸的岩面一滑到底,隔着厚厚的衣服,还是很疼。

  “罗南?他们以为你失踪了,找你呢!”

  “我也在找他。”

  “找谁?”

  “罗南。”

  “你到底是谁?”

  “罗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找到罗南,他在哪?”

  “别闹了,出来吧。”

  金妮哀求对方停止这种没头没脑的回话,拨开芦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芦苇丛里传来沙沙声,有什么东西分开草丛快速移动,金妮慌了手脚,莫名其妙的想追上去,不顾芦苇的阻拦,迈开大步,在潮湿的泥地上印下深深的脚印,直到踩上一只潜伏的泥鳅,扑向地面。

  她的脸在柔软的地上留下有趣的图形,双手摸到了更奇怪的东西,薄薄的,软软的,轻轻地,还在挣扎,像是一条洗完的床单,或是什么人七月底的雨天里不愉快的记忆。

  她极力不让泥水流进嘴里,费力地问:“是你吗?找罗南的罗南?还是泥鳅?”

  那肯定不是泥鳅,没有一条泥鳅能拖着一个人浮在空气里,飞似的穿过芦苇丛,冲向湖中央。

  金妮的双眼透过泥浆,勉强还留着一条缝隙,在湖中光束的光晕里,她看了一眼抓在手中的东西,那微不足道的一眼,使她惊叫一声,掉进湖里。

  她这一生没少掉进水里,从三岁时的洗衣盆到去年的泰晤士河,对“落水”的技巧掌握得很好,甚至可以拿到学位证书。重要的只有两点,首先确保附近有人,其次不要紧张,要非常非常恐慌。只要喊的足够凄凉,总会得救。

  她得救了。但被人粗暴的拉住领子丢在地上的感觉还是很糟,尤其是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卢娜的大眼睛在头上仅仅一寸的地方,更可怕。

  “这是几根手指,看得清吗?”

  金妮看得很清楚,因为那五根手指不停拍在她脑门上。她□□了一声,坐起来,感到同样湿漉漉的费伦泽责备的瞪着自己,那种目光给人一种迫切想要辩解的欲望。

  “费伦泽,真的,我什么也没干,就站在石头上,然后罗南把我甩进了湖里,他……”

  “罗南?”

  “没错,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我只看到你一个人爬上了石头。”

  “但是……不可能啊,他真的在,给我讲那块石头上的故事,还说他是罗南,他在找罗南,然后他跑了,他长得很黑、很扁……吓了我一跳。”金妮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还是咬着牙把想说的话说完,然后深切的感受到一切都完了,费伦泽很可能再把她丢回水里。

  幸运的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带着惊讶的表情望着金妮指着的岩石。

  “他讲什么故事?”

  “巫婆……把马驹吃了。”

  费伦泽踱到水边,向金妮落水的地方搜寻,什么也没看到。

  “我没骗你。”

  “我知道,能讲《马驹与巫婆》的人肯定是罗南,那是他的故事。”

  “他写的?”

  “不,马人不写故事,故事自己写自己。我们会把故事平均分配,每个人在成年的时候都会得到一块石头,上边的故事只有他一个人能讲,直到死后传给下一个人。”

  金妮还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一会,但卢娜拉住她的胳膊。

  “费伦泽,我想我们得快点回去,她需要一个烘干机。”

  金妮这才注意到卢娜的脸色和声音比十几分钟前苍白了几倍,原来酷似月亮的脸,现在倒像一盏白炽灯。

  他们回到光海岸边,费伦泽变魔术似的摘下一片光,在手里一抖,光像一条厚厚的斗篷一样翻腾起布质的波纹。

  他把光披在金妮身上。

  “罗南的事如果是我们搞错了,我愿由衷地致歉。我希望是我们搞错了。”

  “能不能告诉我他出了什么事?”

  “大概七天之前,罗南和其他人晚上在禁林里巡逻时,看见了什么,独自跑向禁林深处,一直没回来。等别人找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弓箭散落在地上,而且只留下了来的痕迹,没有离开的痕迹,好像凭空消失一样。那晚跟他一起的同伴,都没注意到是什么引开了罗南,但在他失踪的地方,能闻到魔法的味道。”

  卢娜点了点头,目光没有集中在任何一点,散落得到处都是,很难收集起来。

  等回到卢平教授的身边,她的目光已经遍布了禁林。

  巨狼奔跑起来,迎面而来的风更大了,虽然裹着一层月光,金妮还是剧烈的颤抖,抖得肋骨断裂似的疼,冷得都不觉得冷了。卢娜却没知觉一样坐在她身后,不声不响。

  “你虽然说不让我问问题,但我觉得问一问可能会暖和起来,好不好?”

  “随你。”

  “你觉得罗南去追什么东西?跟我说话的是什么东西?如果他是罗南,他要找的罗南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东西。”

  金妮长叹一口:“好吧,我问一个你一定知道的问题。可以告诉我裴莱拉说的秘密吗?”

  卢娜很久都不说话。

  “不能吗?”

  “事实上当她们正要告诉我重点的时候,我只听到一个姓韦斯莱的人喊救命。”

  “然后呢?”

  “然后那声救命像一块石头扔进池塘,裴莱拉像水里的倒影一样碎了。”

  “碎了?”

  “碎了。”

  金妮认真思考了一阵。

  “如果你为这件事难过,我道歉会不会让你好受点?”

  卢娜突然紧紧的握住了金妮的肩膀。

  “我一点不怪你。”

  金妮觉得自己要完了的那一霎那,卢娜的头抵在了她的后背上。

  “而且谢谢你。”

  说完,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号。

  金妮不知道那句谢谢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身后的卢娜是什么表情,她只看到无数的塔利亚钻出雪地,一路尾随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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