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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无归路(四)

  按照无伤的习惯,死者的遗体回归于大地,并没有留下坟茔,但是留哥还是在任商生前住的山洞里披麻带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他不吃不睡,一天天憔悴下去。※笔.趣.阁

  www.xBiquKe.COM※身边有外公在即使身在他乡也是有个家,外公去世后,留哥越发觉得自己象无根的浮萍,不知道命运要把自己推向何处了。

  “要爱惜自己任老才能安息啊。”木听涛走来,拍拍他的肩。木听涛不论年龄还是道行都不任商要高,但是他和留哥平辈论交,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任商执晚辈礼,他去世后也以晚辈的身份为他守灵,更重要的是要一直规劝、安慰留哥,哄他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我挺好的。”

  “去河边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了,别睁眼说瞎话。”木听涛毫不留情的说。

  留哥垂下头不再说话,半天才突然说:“木大哥,我想回青丘之国一趟。”

  “青丘之国……”木听涛沉吟。他从来没有去过人间界以外的地方,对于青丘之国的所知全部来自书本,他在脑子里组合着对那里的知识,片刻之后才说:“留哥儿,其实任老生前曾经悄悄叮嘱过我,他说他一旦去世,你一定会想回青丘之国去,所以要我……”

  “是吗,我只是这样说说,算了。”留哥以为任商曾嘱托过木听涛阻止自己,便马上改变了口风。

  其实任商是曾经托付木听涛在留哥执意要回青丘之国并且无法阻止他时陪他一起去,不过木听涛对于留哥的过去和地狼无伤两族的恩怨不是十分了解,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留哥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又开始劝留哥去休息。事隔多年以后,留哥和木听涛各自回忆起那段往事时都会悔恨不已,如果当时他们各自再多说一句话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青丘之国。

  任商教导留哥时居住过的山洞中。

  经历了二十余年的风霜,洞里洞外的景象早已面目全非,任商当年常常坐在其下饮茶的松树不知何年遭受了雷击,剩下半边枯木还立在那里,傍边却斜斜的生长出了一株小树。洞外不远处原本有一条小溪,现在也改变了流向,在半路上转向了南方,顺着山坡流下去,露出的河床已经生满了青草,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痕迹了。洞中不知有什么野兽住过,还凌乱的有几条吃剩的残骨,当年他们使用过的器皿早已破碎的一件不剩,而青石的石床上堆积了泥土,生出几簇野草在招摇着。

  “唉……”

  他长叹一声,沿着草地走了几步,没入了地下。

  庚娘手中拿着一件衣服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略一走神,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她把手指放进口中*,不由发起呆来。

  一双手悄悄蒙住了她的眼睛。

  庚娘全身发硬,难以置信地战抖起来,那双手松开她,从床后面的墙里跳出来,坐在了她身边。

  “留哥儿……”庚娘双手捂住嘴,眼泪扑扑的掉下来。

  “娘,我回来了,”留哥双膝跪倒在她面前,“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庚娘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拧了几下,终于明白不是在做梦,一把把他搂住,紧紧地抱了一阵子,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摸扶着他的面颊,喃喃地说着:“儿子长大了,模样变的连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留哥离开青丘之国时只有五十三岁,在地狼族中还是个青涩少年,如今在人间界经历了二十余年风霜归来,样貌自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圆的脸庞变的尖削,五官的轮廓也脱出了少年人的柔和的线条有了青年男子刚毅的气质,他的身高没有再增加,但是肩膀更宽、手臂更有力、腿更粗壮,不再是那个高瘦的少年模样了。由于这二十年来他的修炼突飞猛进,气魄自然而然更加内敛,目光中、毛皮上都若有若无的笼罩了一层光华。他此时的修为已经到达了远远超过地狼慢能达到的境界,言谈举止中自信便自然的流露出来。

  “我的儿子……”庚娘悲喜交加,想要痛哭一场,又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到留哥回来的事,她哽咽一阵子,忽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娘,娘!”留哥也不敢高声呼唤,从怀里掏出木听涛炼治的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摇晃着低低呼唤着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问:“婆婆,你怎么了?”

  “我没事!”庚娘刚好醒来,听到门外的问话忙提高声音说:“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门外的人徘徊几步,脚步声便渐渐离开了。

  “是谁在我们家里?她还叫您‘婆婆’?”留哥诧异地问。

  庚娘叹了口气:“因为我和你爹没有孩子,所以十年前族人做主,让我们过继了大伯的儿子为后……”她知道留哥的脾气,边说边担心地看着他。

  果然,留哥一听脸就沉了下来,握着手问:“谁?执珪还是执珂?”

  “是执珂,刚才的就是他的妻子。”

  “偏偏是他!”留哥咬着牙,握着拳,浑身发抖,又问:“他对你们怎么样?”

  庚娘低头不语,留哥又追问了一遍,她才迟疑说:“执珂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样子,也说不上什么好不好,好在媳妇还算贤良,知道孝顺长辈。”

  留哥一直咬的牙齿发出声音来:“我不会放过他的!”

  “留哥儿,别这样……”留哥在人间界的这些年不知道杀了多少妖怪,跟着木听涛也见多了大场面,身上凌厉的杀气一散发出来,庚娘不由看着发抖,连连安抚他:“你早知道了,他是你亲哥哥,他是你亲哥哥。”

  “我才没有那样的兄弟!”留哥忍住一口气向母亲问:“我爹呢?这些年他好不好?”

  “对了,你爹看到你回来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我这就去找他回来!”庚娘对着镜子理理头发,又担心地问:“你看看我,竟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这么红的脸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留哥笑着摇头。

  庚娘叮嘱几句出门去了,留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躺在了父母床上。他早习惯了天为被地为床的生活,地狼们狭窄的房屋让他颇感拘谨,“但是这里有爹娘在,”留哥这么想,“如果族人能接受我回来,让我一辈子不见天日住在地低也没有关系……”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坏事,认为经过了二十多年族人冷静下来,应该可以接受自己回来才对。

  庚娘拖着半醉的静石回来,把他推进了屋里,醉眼朦胧地静石本来还在嘟哝着“只是喝杯酒而已”什么的,目光一触及床上的留哥立刻愣在门口,脚下一踉跄,手抓住庚娘才算站住了,他揉揉眼,摸摸自己的头,接着竟“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爹。”留哥连忙瞧过去,拉住他的手。

  “不是做梦……”静石握着留哥的手,他想用力握住儿子,手却偏偏不听话的一直发抖,哆嗦着嘴唇问:“留哥儿真的回来了?不是我喝醉了?不是我在做梦?”

  “爹,我回来了,这不是梦啊。”留哥抱住父亲的肩,“你看看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回来了。”

  “儿子啊,儿子啊!”静石紧紧搂住他,跺着脚哭起来。

  留哥和父亲相拥而泣。他这才发觉,静石这二十年来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本一直将身体挺的笔直的他现在微微躬着腰,使他看起来矮了不少,他原本半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而且在拥抱之时,留哥也明显感觉到,静石原本那下身结实的肌肉已经松驰下来了,不知道是由于他一直没有再练武,还是饮酒过多的缘故。

  “爹……”留哥一只手抱紧父亲,一只手抱住母亲,“我们一家终于还有团聚的时候。”

  “留哥儿……你怎么会回来?你外公呢?”静石终于收起了泪水,开始讯问留哥这些年来的生活。

  “外公去世了……”留哥凄然说,“我想你们想地快疯了,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留哥絮絮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说人间界的一切,说到那里的各种妖怪,也说到木听涛和叶灵,说到自己怎么和别的妖怪搏斗,也说到自己日常的饮食起居……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实在是口干舌燥了留哥才收住话头,他心里觉得心里想对父母说的话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留哥喝着庚娘端来的水,一时间一家三口谁也不说话,相互看着,微笑着。

  “公公,婆婆,”那个执珂的妻子又开始敲门,只是这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事?”静石沉声问,──刚才他们三人激动到忘乎所以,说话的声音太大,很可能被她听到了。

  “我送晚饭进来。”

  留哥站起走到角落,向父亲点点头,一举袖子,整个人便不见了──隐身术,一种地下种族原本不会的法术,是木听涛教给他的。

  静石打开门,一名地狼女子手中托着摆满食物的托盘走了进来,她始终低着头,双眼却四处乱瞄,直到把托盘放在桌上,向静石和庚娘行了个礼后,才抬头看了屋里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静石关上门,担忧地说:“她听见了。”

  留哥在门边出现,把手扶在门上,沉吟说:“爹,你看族人会不会接受我回来?”

  “你要留下来?”庚娘惊喜地问,“不去地面了吗?不去人间界了吗?”

  “对,我要留在爹娘身边。”留哥断然地说。

  “可是……”静石想的比他们母子俩要多的多,必竟当年若石的事对他而言还历历在目,他对族人可以接受留哥回来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我也知道这可能很难,可是至少要试试看吧,我实在不想再和爹娘分开了。”

  “傻孩子,万一他们又要来对付你,这次可没有九尾天狐在你身边,”庚娘着急地流下泪来。

  “现在凭他们对付不了我了!”留哥自信地说,“大不了我就再逃走吗。”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对地狼族的依恋之情。他朝夕思念父母,思念朋友、长辈亲威,可是对于地狼族的归属感,对于自己身为一个地狼的自豪,竟然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

  静石和庚娘对视,无奈地点头,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庚娘收拾一下碗筷,召唤留哥先吃点东西,留哥却伸手从发间拔出银簪,连饭带汤水全都试探了一下,仔细观察筷子没有异样才说:“小心点好。”──素辛曾经利用他让任商喝下毒药,可以说他与父母分离远走异乡等这一连串的折磨全部起缘于那件事,所以他不得不对这样的事加倍小心了。

  “爹,娘,吃饭。”留哥站在桌边,先双手端着饭捧给父母,自己才坐下来拿起筷子。这是他在家中时每天都做的事,现在时隔二十年才再有侍奉父母的机会,一家三口都含着泪水,用笑容掩饰着低头吃饭。

  不等三人放下碗筷,门外又传来拍门声。

  打开门,这次门外站的却是执珂,虽然时格多年,他的样貌已有了很多变化,可是留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烧成灰我也认识他的骨头──留哥这么想。

  “族长和素辛先生请您去。”执珂礼也不行地向静石说。

  “我马上去。”静石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执珂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的静石腰板挺地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他不由被静石的气势压倒了,原本理直气壮的话也说不出来,行礼之后出去了。

  “我去跟他们说说。”静石向庚娘和留哥说。

  “我跟爹去。”留哥不放心让他独自去。

  “不,你陪你娘留下。”静石摇头,“庚娘你简单收拾一下衣物,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实在逼不得已,我们就跟留哥儿走,一家三口去人间界过日子。”

  “人间界?”庚娘一惊,马上明白过来,点点头。

  “一起去人间界!”留哥也为父亲的提议震惊,看着父母脸上坚定的神情,他的心中生出一股狂喜。一起去人间界生活,这对此刻的他来说反而比留在地狼族更好,但是转念一想,父母生在地狼族,住在地狼族,跟已经飘泊惯了的自己不一样,他们的亲朋好友、生活习惯全是这里的,怎么能轻易让他们陪自己抛家舍业,去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打算吧。

  族长,族中的几名老者和素辛排坐在屋子正中,素辛说:“留哥,你出来吧,不用怕。”

  “怕。”留哥在心中苦笑一下,这二十年来他曾跟着木听涛这个好事之徒下海斩蛟,也曾上灵山盗药、下九泉追魂,大风大浪大场面不知看了多少,现在让他回头看看地狼族的生活不能不有一种井底这蛙的感叹,只是几个地狼在面前,实在让他怕不起来了。

  “留哥给各位长辈请安。”留哥出现在大家面,他按照族里的规矩给他们磕了几个头,然手站在父亲身后。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不知是谁这样感叹了一声。

  留哥没有说话。

  “回来了就先留下吧。”族长沉默了良久之后这么说。

  “是。”留哥答应。行礼送他们出去。

  “他变了。”

  “象地面上的大妖怪一样的气魄。”

  “我第一眼看到他,不由想到了当年看到过的九尾天狐。”

  “看起来他的修为增长了不少啊。”

  “他曾经是我们族中第一的天才少年,你们别忘了,他从来就没有过学不会的东西。”

  “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

  “我们回去商议一下怎么安置他吧。”

  族人们议论着走过地狼们的城镇,随着他们的走远,留哥回来了的消息也传遍了每一个地狼家庭。

  不能私自出门,不能私自接触任何人,不能私自使用法术,不能……

  留哥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不管是不是在遵守族里给他的规矩,留哥这几天确实没有踏出过房门,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不出门是他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而且也没有那个族人会来和他接触,特别是执珂的妻子每次看见他都是一付快要吓昏过去的样子,留哥心想如果不是族长让她看着自己的话,她恐怕早逃回娘家去了。

  留哥心里曾经期待过过去的朋友们和亲威们会来看他吧?自从他回来之后,却没有任何人来过。自己真的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吗?他心里不能不有这样的犹豫,可是回归故乡,依偎父母膝下是他多年来的心愿,为了达成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也许用一些时间让族人们去了解自己,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出卖族人的念头,慢慢的他们还有接受自己吧?问题是即使如此,自己真的还能融入到那种生活中去吗?

  “留哥儿,来试试。”庚娘拎着一件刚刚缝好的衣服进来。留哥这次回来,再来的衣服庚娘虽然全都好好地留着,但是他已经穿不下了,又不能让他整天穿着人间界样式的衣服,所以庚娘尽力地赶制,这已经是第三次叫他试新衣服了。其实留母只要施一个小小的法术,就可以把衣服的样式变过来,但他更想穿母亲为他缝的衣服,而且他知道,母亲也无比愿意亲手为他制衣纳鞋。

  庚娘拽着留哥衣襟,不合适的地方就用针别在上面作记号,一边问:“天天呆在屋子里闷得慌了吧?”

  “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明明是一刻也闲不住的。”

  “难得回家来,我才一步也不想出去呢。”

  留哥手指一划,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似的光,他转动身体看自己的新衣服。

  “哎呀,族长他们不让你用法术!”庚娘有点担心地看门外。

  “管得了我不出门,管得了我不见人,还管得了我用法术?”留哥撇撇嘴。他发现自己对那些有道理没道理的约束越来越反感了。

  “留哥儿……”庚娘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过不惯这里的日子了?”

  “不是,没有,我挺好的。”

  “别在娘面前撒谎,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的。”

  “……只是一时习惯不过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呀,娘知道你这些年自由惯了,再让你受这些约束太难为你,而且……唉,而且族里的事是这样,你的日子往后……”庚娘打开门向外望了望,关上门又说:“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我们跟你去人间界。”

  留哥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看向母亲。

  庚娘微笑着说:“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有机会跟儿子出去开开眼界也好。”

  “娘,你和爹要为了我……”

  庚娘忙摆手要他小声些:“这些日子处处有人看着我们,恐怕是走不了的,过些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去你住的地方,见见你说的木大哥,也为你外公上柱香。”

  “娘……”留哥抱住母亲,象小时候一样撒着娇。

  “不!”静石断然拒绝。

  围着他的地狼们一起露出了怒色。

  静石重重地把猎物往地上一抛──留哥随任商去了人间界后,他就沉浸在悲痛之中,天天以酒浇愁,武艺早就荒底贻尽,现在留哥回来了,令他又打起了精神,不管是留下还是去人间界,他都想再和儿子一起并肩狩猎,所以又开始了习武修炼,虽然松驰下来的肌肉和因为饮酒过多抖动的手很难在短时间内复原,但是他今天还是独自猎到了一只地鼠,准备回去做给儿子吃。“你们竟然叫我去害我自己的儿子!”静石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这不是毒药,只是让他暂时昏迷,”一个地狼解释说。

  “他昏迷之后呢?”静石眯着眼问。

  留哥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回来变得十分小心谨慎,现在想再在他的食物中用下毒这一招太难了,除非是静石或庚娘才有办法做到。

  “我不会这么做的,你们实在容不下他,我马上就带儿子走!”静石怒吼。他本来以为族人最多无法接受留哥,逼他再次远走,没想到他们会有更可怕的打算。

  “静石,族重还是家重?你是堂堂地狼男儿,为何不能为全族的利益大义灭亲!”

  “留哥儿做错了什么!”

  “他错在不该生到世上!”

  静石和这名地狼彼此怒视着。

  “我不会让你们动我儿子一根豪毛的,”静石再次开口,声音出奇的平静,“是我错了,二十年前我就该跟他一起走,免得害他又回这个地方来!”

  “他这次走不了的!”

  “哈哈哈,你们明白他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凭你们拦不住他了!我的儿子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大!”

  “不,他再强大也没用,因为有你在……”

  地狼们慢慢围上来,静石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拔出了剑……

  留哥跟在磊峰后面,走过长长的地下通道,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发出的回响,他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觉过,地下的通道这么低矮、潮湿,大地之中周围的环境竟然这么寂静,不象大地之上,不论黑夜、都在骚动着生命的声响。

  “磊峰,你究竟带我去哪里?长老们不许我随便出门的。”

  “留哥儿还怕长老的规矩?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磊峰低笑着说,“我看你真的是离开太久,连路都不认得了。”

  留哥听他这么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认出了这条路通往的方向之后,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抢在磊峰前面,走进了前面一个天然的石窟。四壁摆放的兵器架和十八般开口,茶几和酒坛子,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和留哥记忆中每天习武时一模一样。

  “静石不来这里以后,一切都是我打理的。”磊峰边说边从兵器架上出了两条银枪,把其中一条扔给留哥:“来,我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劲。”

  “想和我比试。”留哥接地兵器上下看看,随手插在地上,“我可从来不用兵器。”

  留哥和磊峰两个从小一起学武,相互比试是家常便饭,一般来说留哥总是赢多输少,磊峰也就雄心勃勃的,表示总有一天要打败他,想不到自己回来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朋友,竟然是要和自己动手。留哥甩掉外衣,亮出一个架式,向磊峰招招手。

  磊峰也把枪丢在一边,一探手向留哥攻过去。

  留哥在木听涛身边的这些年,修炼的重点又回到了法术上,以木听涛的个性而言,法术比武术施展起来更优雅一些,也就足够决定他的特长所在了。现在和磊峰的交手,留哥不由又回忆起了当年一起刻苦习武的。也许留在地狼族,不去管别的亲事,每天和父亲、磊峰打猎,回家后侍奉母亲也是不错的生活吧?

  磊峰从来没有放下过习武,现在的功夫越发精湛,招招凌厉,而留哥这些年也算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对手,实战经验更加丰富,两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一直打到双方都大汗淋漓,才一起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来!”磊峰提一坛酒扔给留哥,“看来你跑出去这么多年,功夫倒没扔下。”

  “你这些年也没偷懒啊!”留哥举起坛子就喝,酒水淋了一身。

  “刚才你没有使用法术,如果你用了的话,我一定会输吧?大家都说我是继静石叔之后的族中第一高手,其实如果你没有离开,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

  “呵呵,”留哥近几年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了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轻狂,他深知自己现在比起木听涛来还差得远,更别说实力还在木听涛之上的叶灵,更别说各界之中那些不知名的大妖怪们,这一辈子,他是不敢再以“第一”这个字眼自诩了。

  “留哥儿,真想再和你并肩打猎,天天一起练功啊……”磊峰颇为感慨地说。

  “我这次回来,也许不走了。”留哥拍拍他的肩。

  “不,你要走!说服静石叔和庚姨跟你一起去吧!”磊峰忽然大声说。

  “什么?”

  “走吧!相信我,留哥儿,你不能再留下来了。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害你的!”磊峰说完,站起来快步离去,临出洞时又回头看了留哥一眼,“如果我不是有了老婆孩子,真想跟你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留哥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原来族人中也会有象磊峰这样的人,和自己一样不愿意被困在这个小天地中啊,只是地狼族的规矩,少年、少女们一成年就会奉父母之命成亲,一旦有了家室,就无法远走高飞了。留哥思忖着,慢慢收起笑容,“磊峰说他不会害我,那么……是有谁要害我吗……”

  留哥匆匆赶回家中,见母亲还是在缝补衣裳,父亲依旧外出未归,和他出门时没什么不同,可是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不安。他伸手取过茶具,想倒杯茶让自己冷静一下。

  “留哥,出来。”

  一群地狼一拥而入,留哥正坐桌边自己动手泡茶──地狼不饮茶,而他早已把喝茶当成一种习惯了──他抬头看看,放下杯子站起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族长要见你,跟我们去!”

  “好,”留哥迈步就走。

  “且慢,”领头的地狼拦住他,举起一个杯子,“喝了它再去。”

  “不了,刚刚喝了茶,谢了。”留哥眯起了眼。

  “静石兄在族长那里。”那名地狼看着他说,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留哥来说,这一句已经是够了。

  “你们……我爹……”留哥握紧了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族人们,竟然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快些喝了,我们走。”

  “哈哈哈哈哈……”留哥放声大笑,“竟然能让全族上下如临大敌,也算值得了!拿来,我喝!”

  那名地狼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举到嘴边,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什么族长在等,什么喝了就走都是在使计,为了让留哥精神松懈,那杯水中的毒只要沾到唇齿,就足够他送命了。

  留哥举着杯子往嘴里送去。

  “留哥儿。”

  “娘,”留哥没有回头地说,“我去见族长和爹,您等我们回来,然后,一起走吧,去人间界。”

  “你爹在哪里?”庚娘走过来问。

  “静石兄在族长那里,正等留哥去呢。”

  “是吗,”庚娘脸色苍白,凝视留哥片刻,伸手拿走了他手中杯子问:“他们用你爹来威胁你喝毒药?”

  “……”

  “你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简直丢尽了地狼的脸!”她一转身指着那些地狼怒骂,“地狼族竟然会有你们这样龌龊的小人当道,不分是非地难为一个孩子!你太小看我们一家人了!静石他是个大丈夫,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儿子的,所以他根本不在族长那里……”她仰起头,一滴泪水滚出了眼圈,“你们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他已经死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不会的!娘,爹他不会死的!”

  “看看他们的脸,看看就知道!是他们逼死你爹的,他们指爪上还沾着你爹的血呢!”庚娘伸手指着地狼们。

  地狼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移开目光,有的后退着,把手缩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动作,留哥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你们杀了我爹……”

  “他和你们一样的地狼啊,你们朝夕相处称兄道弟了这么多年,竟然杀了他……”

  “拿下!”领头的地狼一挥手,众人向留哥所围过来。

  “留哥儿,娘不能再陪你去人间界了……”

  “娘!”留哥猛回头,看见庚娘已经把毒药喝进口中,“娘!你干什么!”他伸手把杯子击开,可是已经太迟了,庚娘已把杯子里的毒药喝了一大半,“娘,你怎么样?”留哥抱住母亲,取出丹药往她嘴里塞。

  “不用了,我跟你爹约好地,生同寝死同穴,我们……留哥儿,快走吧,别让我们拖累了你……去间界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地狼族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娘,爹一定还活着,我带您去找他!”

  “我知道他不在了……我知道他……走,你走吧……”庚娘嘴角反而露出一抹凄楚的笑意,伸手拂拂留哥的脸。

  留哥硬往她嘴里塞了几颗丹药,抱起她向门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庚娘头一软,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娘!娘!”留哥嘶叫着,怒视着眼前的地狼,“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杀。”地狼们包围上来,各执兵器。

  “你们害死了我爹娘,”留哥杀机盖过了怒气,反而冷静了下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你们的族人,我要你们给我爹娘偿命!”

  当留哥的刹爪插入第一个地狼胸口时,一片惊呼响起,或者对地狼们而言,他们虽然想除掉留哥,却认为留不会杀害族人的吧。可对此时的留哥而言,杀戳是他唯一渲泄悲痛的手段了。

  一个,两个……

  血、肉、残肢……

  留哥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族人,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一要干什么,只是一个劲向前冲着,沿路杀死任何一个敢拦自己的生物,一直往前,他期待看到静石持着长剑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前方。

  一个地狼的剑斜刺过来,留哥一侧身闪过,想也不想地一抓过去,利爪将抓到对方脸上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糕儿……”

  留哥一撤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改变了自己攻击的方向,饶下了这个以前的好友一命。不等他再做什么动作,腹部一阵巨痛,糕儿趁着他手下留情的机会,剑刺进了他的小腹。

  “糕儿!”留哥爆喝一声,举爪抓下去,糕儿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闪躲,豪无惧色看着他等死,他敢上前狙击留哥,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可恶!”留哥半途又收回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拼杀,这时却觉得手臂一麻,竟把母亲的尸体脱手掉在地上,俯身去抱,腿一软,又险些摔倒。“剑上有毒!”留哥心中一惊。他摇晃着站起来时,一柄抛来的短刀射入了他的肩膀。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留哥抬起头,看见执剑而立的,正是磊峰。“磊峰,他中毒了,快杀了他!”四周都传来呼叫声,留哥甚至分辩不出是谁在喊。磊峰举剑劈下,留哥抬手一格,只见磊峰的剑反弹回去,插入了自己的肩头,他踉跄一下,在留哥耳边低声催促:“快走!”然后退了下去。

  看到连磊峰也受了伤,地狼们一时不敢再向前冲。

  毒在留哥全身渐渐散开,他晃晃头,看着黑鸦鸦围上来的地狼和已经被拖走的母亲的尸体,一咬牙,手在空中虚划,大喝:“雷!”一团巨雷向地狼滚过去,在地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雷声电光过后,留哥自己不见了踪影。

  地下岩洞中,留哥蜷在一角,他身上的毒性和伤势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不管他怎么调息,也吃了木听涛的丹药,伤势反而有加重的趁势,伤口周围甚至开始发出恶臭。

  地狼们一定在四处搜捕他,他明白自己应该尽快逃离这里,但是父母的遗体还在他们手中,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由于一直没有看见静石的尸体,心底也隐隐有一种父亲也许还活着的希望。

  “你果然在这里。”

  留哥一下子跳起来,全神戒备。

  “这里是当年静石教你练武的地方,大家都去地面上找你了,但我认为你一定在这里。”

  “沉珠……”

  沉珠手中捧着一些瓶瓶罐罐,带着复杂的表情走向留哥。

  “你要来杀我吗?”留哥口中有种苦涩泛起。

  “我怎么能杀自己的朋友?”

  “沉珠……”留哥心头一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握住他的手。

  “不怕我趁机给你一刀?”

  “那我也认了。”

  “为什么啊,留哥儿,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没有做过坏事!是他们苦苦相逼!为什么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沉珠,我从来没有出卖过地狼族!”

  沉珠回握住留哥的手,苦笑说:“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我也应该相信你,我从没有忘掉这句话,也相信自己看朋友的眼光。”

  “朋友……”留哥没有想到过还能从地狼口中听到这个词,眼睛里慢慢涌上了泪水。

  “这是我偷来的,不一定解得了素辛师父下的毒,可是……你拿去用吧。”沉珠把手中的药全塞给留哥,留哥身上带的木听涛自制的丹药都解不开身上中的毒,更何况是沉珠拿来的这些寻常药物,可他还是任由沉珠帮他擦拭,包扎着伤口,沉珠一直沉默着,直到帮留哥处理完了所有伤口,才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走吧,再不走你就也要死在这里了。”沉珠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说,“不要试图去向九尾狐求救,到那里去的路都已经被族人看守住了。”

  “沉珠……”

  “留哥儿,你要保重,这是我最后一次把你当作朋友了。”沉珠后退了几步,掰开了留哥的手。

  “不,沉珠,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永远……”

  “不行,”沉珠含着泪摇摇头,“你昨天杀害的族人中,有我妻子的弟弟。”

  留哥一下子愣住了。

  “我回去后会告诉族人你的下落的,也会出现在下一批追杀你的族人中,所以你赶快走吧。”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留哥儿,千万不要死在我手里,好好的活着到人间界去吧。”

  “沉珠!”

  沉珠这次没有回头,消失在了茫茫大地中。

  “沉珠……”留哥向他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又被两个地狼拦住,他们已经在旁边站了很久,只是在等着沉珠离开。

  “舅舅,外公……”留哥看着眼前被搀扶着的地狼老人和那个熟悉的中年面孔,喃喃地叫。他和任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忘了这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曾百般疼爱过他的“外公”了。

  老人一下子挣脱了搀扶,冲过来狠狠给了留哥一记耳光:“你这个小畜牲!你这个畜牲!你还敢回来,你外婆已经为你生生哭瞎了眼,你还敢回来害你爹娘……”说完号啕大哭。

  “外公……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我爹娘……”留哥跪在面前,双手搂住老人的腿,放声痛哭,“外公,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我苦命的留哥儿……”老人抱住留哥,祖孙二人哭成一团,旁边的舅舅也抹着眼泪,但他总算还撑得住,让他们哭了一会后,把他们拉起来:“爹,别哭了,该让留哥上路了。”他从袋子里了一个骨坛递给留哥:“这二姐和姐夫的骨灰,你带走吧。”

  “爹,娘……”留哥用头碰着坛子,哭得死去活来,“我不走,我和爹娘死在一块算了……”

  “你还敢说这种话,你爹娘是为什么死的!你还不给我滚!”老人挥动拐杖,一杖杖向留哥打了过去,留哥任凭他一下一下打着,不住地磕头,却就是不走。

  “留哥儿,你非得连我也急死才甘心吗!”老人捶胸大号。

  “留哥儿走吧,只要人生在世,也许还有能见面的日子。”舅父要平静一些,却也是流着泪劝留哥快走。

  留哥思忖片刻,转身冲进了茫茫大地……

  留哥跌跌撞撞地来到他和任商在人间界的“家”门口,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百余处,很多被带毒的兵器造成的伤口流出的黑色的血都结成了硬痂,最初也是最重的那道剑伤甚至开始化脓、腐烂,使他整个身体都散发某种死亡的味道。脚步声快速接近,留哥知道是地狼们追上来了,也许是身负重伤的留哥给了他们可以除掉这个叛徒的印象,他们竟一直从地下追到地上,从青丘之国一直追到了人间界。

  留哥紧紧抱住父母的骨灰,一只手向埋葬任商的地方爬去,死,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外公死了,爹娘死了,他自己也不想活了,但是至少一家人要在一起。

  “在这里,找到他了!”

  “杀!”

  “千刀万剐!”

  留哥拖着身子移动了最后一寸,被一名地狼踩住了背。

  “希望不是沉珠……”这是留哥唯一的想法。

  “不要杀他,带他回去处置!”这是素辛的声音。

  “是,先生,我只砍断他的手脚,免得再生变故。”这是执珂的声音。

  要死就死在这里!留哥猛一挺身,想反抗几招,让他们在这里杀了自己。看他动了,地狼们纷纷戒备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一个声音在地狼们的头上响起。地狼们抬头去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但是注意力依旧留在留哥身上。

  “原来是一群地狼?我不喜欢……”叶灵从树上跳下来,“我问你们话没有听到吗?”

  “请问这位前辈,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冒犯之处?”领头的地狼向她行礼。地狼们看得出她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虽然现在满心的杀机,但是还是必恭必敬地回答她的问话。

  “你说呢?”叶灵眉毛微微一扬,“谁让你们来我的山里的啊?”

  原来这里是她的地盘。

  地狼们恍然大悟,对于称霸一方的妖怪来说,外来的妖怪进侵犯他们的地盘确实是件很冒犯的事,难怪叶灵这么不友善,领头的地狼忙向她赔礼:“我们来自青丘之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您千万不要见怪,我们这就离开。”他使个眼色,一名地狼伸手去拖已经无力抵抗的留哥。

  “等一下。”叶灵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地狼,她制止地狼们,稍微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去看,“这个黑色的小狗好眼熟啊,好象听涛养的那只啊……”她嘟囔着,一挥手,整个山林的树木开始发出阵阵共鸣,如同林涛一样荡漾开去,一道绿光从山林中扑出,落在她身边,化成了一名男子。

  “灵儿,你叫我?”

  “这个小狗……”叶灵用脚尖点点留哥。

  “留哥儿……”木听涛惊讶地俯下身,“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木大哥……”留哥儿昏昏沉沉的,依稀认出了木听涛。

  “别怕,我马上救你。”木听涛连忙给他把脉。

  “这位前辈,他是我族的叛徒,请您准许我们把他带回去处置。”

  “他是我的兄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人!”看到留哥的伤势沉重,木听涛怒火中烧,“是谁伤他的?自己站出来,我饶其他人不死!”

  “木大哥……他们是……我的……族人……”不管有多少恩怨,留哥还是不愿意看到族人们死在木听涛手上。

  “那就快滚!”木听涛摆摆手,“别让我再在人间界看到你们。”

  “交出我族的叛徒我们立刻就走!”地狼们千里迢迢的追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滚!”木听涛根本不想再和他们说话,袍袖一挥,无以计数的松针从他袖中飞出,象无数的钢针一样向地狼们射去。地狼们飞快的逃走了──强者为尊,强大者什么都是对的,这是每妖怪都很明白的道理。

  “木大哥,我爹娘……我爹娘……”留哥抓住木听涛的衣襟,说了几个字,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木听涛手忙脚乱地救治着留哥,叶灵托着腮看了一阵子,伸手拽拽留哥毛茸茸的耳朵说:“你想养就养吧,看起来好象也很可爱。”说着便慢慢走开了。

  就这样,留哥离弃了故土,失去了亲人,开始了他和叶灵,木听涛一起生活的岁月……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将升的太阳把光芒从地平线下面送出来,楼下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了晨运的人,还有人咿咿呀呀地调着嗓子,声音一直传到楼顶来。

  刘地用手捏熄最后一支烟,把烟蒂从楼上丢了下去。他回头看着木立在身后的周影问:“在想什么?”

  “几点了?”

  “六点,问这个干吗?”刘地看看天色说。

  “我们晚饭没有回去吃,早饭再不回去的话瑰儿会生气。”周影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地作了个要从楼上掉下去的样子,睁大眼说:“这就完了?我呱唧呱唧说了一晚上,你就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刘地,”周影把手搭上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里,真的。”

  “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求着我去她们家住呢,我干吗住你家?”刘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可是那不是家,”周影认真地说,“什么时候都行,我的门一直为你开着的。”

  “我又不走门!”刘地又打他一下,恢复了那种掉而郎当的笑容,拍着手说:“回去了,吃饭了,不知道瑰儿早饭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谁问你了,我才没指望你知道呢!”

  “……”

  刘地和周影并肩向楼下走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来了,正好照在他们的背上,为他们拉长了象人类一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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