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恐怖如斯_无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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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恐怖如斯

  广州,番禺城。

  和后世不同,如今的广州不是一个市,而是和幽、冀、并州等同的行政单位,包括了两广之地,是西南方最大的一个州府。

  但这里并不是后世的珠三角经济带,只是一个普通偏远州,来这里当官的士族,一般是被上司穿了小鞋,看不顺眼,才会过来——甚至很多官员根本走不到广州,在路上就因为炎热、瘟疫病死了。

  这里世代生活着百越夷人,他们的祖先可以追述到越王勾践,越国当年虽然成了霸主,但奈何子孙不肖,被楚国灭国后,大部份越国人都顺着西南丘陵逃亡到福建广东越南。

  可是因为丘陵地带的封闭性和交通实在是不便,这些越人便渐渐分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族群,而到东汉三国的时候,大量中原豪族来到岭南躲避战乱,陶渊明大大因此被启发,写出让无数学子背到头痛的《桃花源记》便是因此而来。

  由于人口大量涌入,人均土地瞬间减少,这些士族便开始了疯狂的圈山沾泽。

  他们自称重建家园,打着建立“侨州”,侨居之名,占据山林川湖泽,不听当地政府的政令,禁止当地民众入山采伐、入湖捕鱼,等这些人破产了,就收拢大量民众归付治下,帮他们逃避国家的税役,很快就恢复了的名士风度。

  这种秀出来的操作把本地的越人后代们惊呆了。

  于是受中原文化影响,山中的越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在各地当起了土霸王,做为地头蛇,他们圈起地来,更加凶残,甚至出了大姓,像合浦郡冼氏、钦州的宁氏、桂州的李氏、高凉的黄氏等等,纷纷脱颖而出,有的甚至达成了“地方两千里,奴婢万余人,珍宝充积”的财务自由。

  来到这里的州治长官们,要是不和这些大姓打好关系,那就政令基本是出不了府邸的。

  “……所以,我们要快点去见广州刺史郭纳,找他牵线本地大族,才能速度建城。”随着清脆的女声一艘巨大的三桅海船缓缓靠岸。

  坡山是番禺城最大渡口,位于珠江北岸,天然岩石的地质让这里非常适合做为港口,但并不大,只有寥寥数个泊位。

  但孟姑娘在的船上皱起了眉头。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已经不大了,却没有主管港务的小吏过来,甚至连码头工人都一个未见。

  “这是什么情况。”许医生伸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看着荒芜的码头,“人呢,难道刚刚过了大风?”

  这时还没有台湾还叫夷州,是以没有台风这个词,遇到了,一律都叫大风。

  “不清楚,你知道的,这边道路崎岖,传消息很麻烦,”孟岚看船锚已落定,棧板已经搭上码头,负手而去,“走吧,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护卫的带领下,走上码头,按向导的说法,顺着码头的路上去,就是番禺城的南门,这座城在番山和禺山之间,并不大,还是秦时修筑的,大约一百年前,这里才被东吴定成广州的首府。

  所以,街道狭小,城高墙深,街道萧条的不行,店铺大量关门,一行人找到了吴兴沈家的分店,都是敲了好一会门,才得已进去。

  “如今是什么情况,为何城中如此情形?”双方交换一番姓名后,孟岚接过茶水,开门见山。

  管事的中年人露出一丝苦笑:“还不是因为王公子要来了。”

  “王公子,哪家的王公子?”许医生奇地问。

  管事长叹一声:“还有哪家当得起王公子之名,自然是琅琊王氏的公子了。”

  然后便说如今番禺的情形。

  长话短说就是,如今在南方权倾朝野的琅琊王家也不是一团合气,王家家主王衍去年送东海王灵柩,结果把大军送给了渤海郡,把自己送到石勒手上,死得尸体都找不到,于是王家为新的家主之位,争得厉害。

  随后便是同室操戈,靠脱衣喝酒刷出名士声望的王澄被大将军王敦用鸿门宴给杀了,王澄的心腹王机见情况不妙,立刻就南下广州——王机的哥哥和父亲都当过广州刺史,在这里的势力树大根深。

  他有意,当然得找个有情的,广州的武将温邵便是那个有情的,一听说王机过来了,带着兵就去迎接他了。

  广州的正宫,不、是现任刺史郭纳当然不干了,于是就让人去攻打温邵,反被温邵打败。

  现任并不服输,他又让人去打王机。

  结果去打王机的人,都是人家的父亲、哥哥当年手下的人马,瞬间都当了千里送,去就成了王机的手下。

  如今现任郭纳坐困穷城,王机马上就打过来了!他手下却没几个人。

  所以番禺城中的百姓都很惶恐,担心大战就在眼前,店铺闭门也是此由。

  孟岚听得明白了,同时对番禺的城民们大为同情,现任广州刺史做的是有多不得人心,才会让城里的军士们都惦记着前任——哦,都不算前任,只是前任的孩子。

  她送走了管事,陷入沉思。

  “那我们还去找郭纳吗?”初一小声问。

  “当然不去,这条船马上就要沉了,我们需要找的是王机,”孟岚也没想到自己卡的节点刚刚好,但这问题不大,“走吧,我们准备去给王机雪中送碳。”

  “怎么送,哪里有机会?”初一迷惑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静静姑娘这么厉害的?

  正好想出办法的孟岚微微一笑:“没有机会,我们可以制造机会啊。”

  西京古道,是南下岭南最早的一条古老通道,在地图上看,从荆州南下番禺,几乎是一条直线。

  然而这条炎热的山道路途险峻,峰峦叠嶂,车舆难行,货物只能以驴马驮运而过。

  王机此刻便走在这条山道上,他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生得姿容俊美,仪态不凡,只是在这匆忙之中,仪态无暇打理,显得狼狈了些。

  他坐在毛驴上,驴蹄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

  他对未来很迷茫,虽然父亲的手下迎接他去广州,能轻易执掌广州权柄,但就算得了广州,又如何能抵抗得了大将军王敦呢?

  而且,广州并不是什么好去之处,那里瘟疫横行,天气炎热,夷人不服,所辖之地,不过只是几个小县罢了,四夷诸越,都视朝廷召令于无物,只在山中自给自足,不愿出山,受朝廷徭役税赋加身。

  自己的父亲、兄长,都已经死在任上……

  想到这,他不由得胸口一痛,拿丝巾唔住嘴,发出一阵连绵的咳嗽。

  放下丝巾时,便看到痰中带一线血丝。

  他随手丢掉丝巾,想发火,却又不知发向何处。

  这水蛊病在岭南极为常见,触水便得,他本小心不触碰水体,但前些日子逃亡得急,竞不知何时染上中招。

  而得了此病,快则数年,慢则二十年,总逃不过一死。

  他又看向身边僮仆,这随他南下的千余人,在路上便折了二十来个,被毒虫咬伤,水土不服皆尽有之。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他一边想着,很快,就看到了远方藏于山峦中的城池。

  守城的是父亲旧人,根本没有拦他,入城之后,他正欲前去城中,找现任刺史索要符节,这是为官凭证,不得则名不正言不顺。

  但他找上郭讷时,对方却叹息说昔日苏武不放弃他的符节,史书传为美谈。这符节杖是朝廷赐予,义不相与,你可以派兵来取之。

  这话太扎心,王机惭愧地离开了。

  但广州是必须取的,否则的大将军王敦的狭小气量,肯定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他的部将神神密密地送来一个精致的小木匣,说是一个极美丽的姑娘送来的,晚上在南门港口的大船处等他。

  王机困惑地看他一眼,随后打开了木匣,里边是一面小镜子,但这没什么,上党镜已经出现了五六年,虽然贵重,但他来说,早就不稀罕了。

  他拿起镜子,翻过背面,目光顿时一缩。

  那是北方渤海公的赦印。

  渤海公,以一女子之身,数年之间驱匈奴,治上党,驱王浚,抚幽州,不过数年,便使得治下幽冀并三州大治,无饥馑战祸,不止北方百姓钦佩服从,连草原鲜卑,也俯首称臣,其下幽州铁骑,更是战无不胜,天下无双。

  南方士族畏惧她的强大,又一边追捧着她治下的一切美物,丞相王导也赞此女为当世人杰,无人可比。

  哪个儿郎不曾做过迎娶此女,接手上党,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呢?

  但随着她的治下越加庞大,这些美梦便纷纷破碎了——如今的她,已经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就算要娶,是谁娶谁,他们也已经心中有数。

  连襄城公主司马修袆,也称恨不得嫁与渤海公,助治天下。

  而如此,她的手,竟然已经申到番禺来了么?

  这是何等雄心?

  他手指捏着镜柄,几乎冒出青筋,整个人都在踌躇与忐忑中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去南门。”

  ……

  大船上,初一殷勤地给自己的静静姑娘泡着茶,一边好奇地道:“称怎么知道他要来?”

  “他没的选择,”孟岚微笑道,“说好听点,他将是一州刺史,说难听点,他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他的靠山已经死在王敦手里,王敦现在执掌南方晋室,手下人才济济,他便是想要投诚,也挤不过去,只要王敦处理完荆州的叛乱,下一个就是他,到时,你说,他是往越南、咳,交州那边跑呢,还是上我们的船呢?”

  初一恍然大悟:“肯定是咱们北方的大船了。”

  “不错,如果可以成为北方在南边的棋子,最不济,也能上我们这三桅大帆船,逃去渤海啊,总比留在南方等死强,”孟岚说到这,心情就好得不行,“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南方晋室的委任符节,和流民帅没什么区别,所以,一但他占据广州成为刺史,只要愿意投诚女神治下了,整个番禺,都是属于我们的。”

  初一嘶了一声,瑟瑟发抖。

  孟岚也捧着大脸,想着自己运气也太好了些。

  “好了,回头我就让人给秦凤传信,让他多派点货来。”孟岚点着桌子,眉宇间都是满满的恣意。

  建什么海口港啊,只要拿下王机,广州这建好的港带整个城都要是我的了,扩建就行,保证截得上严江回来这一波,没的说,第一稳了。

  初一不敢说话,就在这时,旁边有人传信,说长沙王机求见姑娘。

  孟岚一跃而起,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整理好仪态,那微笑的模样,仿佛不是迎接客人,而是去屠宰牛羊。

  徐闻县里,正挑选嫁哪个族长的队员们猛然打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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