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陈枫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他把面条放在桌上。
陈然把兔子扔还给地上的果东，走向餐桌,看着面条上那都堆得冒尖的满满的三个炒蛋,他拉动椅子的手顿了顿。
见陈然坐下吃面,陈枫没敢多看,他走向陈然和小陈然,“都准备好了？”
“嗯。”果东兴奋地点点头。
他拍拍自己对面的位置,要让陈枫坐下。
陈枫看着果东拍的位置愣了下,那边距离小陈然留出了一个人的空隙,这让他的表情有瞬间地崩溃，又露出那种似乎要哭却又强忍着的好笑的表情。
他很快掩藏，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果东拍的位置坐下。
陈枫算起来比果东和陈然要大上二十来岁，可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左右，所以他现在比果东、陈然也大不了几岁，一堆人围成一团讲鬼故事这种事他还挺兴奋。
陈枫看向小陈然，越过小陈然身旁的空隙时他眼神停顿片刻，但那边什么都没有。
陈枫深吸气,问小陈然,“想好要讲什么了？”
小陈然面无表情,胸有成竹。
果东明明没有被问,却还是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他也已经想好了，等下他要讲个超可怕的！
他回头看向陈然,用眼神催促陈然,让他吃快些。
陈然吃饭的动作很温雅,不急不慢，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特别是吃炒蛋时，每一口都吃得很慢，三个蛋好像要吃上一辈子。
看着他吃得那么香，果东喉结都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他没去抢陈然的蛋吃。
等他们回去了，他要让陈然炒一大堆的蛋给他吃，吃够！
察觉到果东催促的视线，陈然回过头，眼神无奈。
等陈然吃完面收拾完碗筷，果东立刻迫不及待地拍拍自己身边早就给陈然留好的位置，催促陈然快坐下。
“顺便关下灯。”陈枫提醒。
陈然看看兴奋不已的三个人一只鬼，一头黑线。他关上灯，摸黑走到果东和陈枫中间坐下。
坐下后，他在几人中间的空地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勺子。
看着那勺子，果东当即就是一愣。一旁的陈然和小陈然也愣了下，但并未太在意。
“要摇勺子吗？”陈枫问。
陈然勾起嘴角，性格恶劣地看向一张脸都皱成包子的果东，后者已经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本来是在开始之后准备举手说要第一个讲的。
看着果东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陈然心情大好，“这样才公平。”
小陈然和陈枫并不介意，反正他们总共也才四个人，第一个轮谁都很快会轮到自己。
“那谁先开始。”陈枫问。
“我！”果东赶紧第一个高高举手。
陈枫笑笑，“我没意见。”
小陈然也摇摇头，并不在意。
陈然也没说话，毕竟勺子摇到谁还不一定。
见无人反对，果东赶紧伸手把勺子拿到自己手里，动作间他戒备地看了眼旁边的陈然，生怕陈然会把勺子抢走。
关了灯后，屋子里一下暗下来，客厅一下变得空荡，空荡得让人不安。
更让人不安的是明知道这世界有问题，那东西随时可能会袭来，甚至此刻都可能在什么地方偷偷盯着他们的那种紧张感。
感觉着这种紧张感，果东愈发兴奋，兴奋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氤氲出淡淡的水汽。
果东把手里的勺子翻来覆去检查了遍，确定陈然没在上面耍什么小把戏，这才把勺子放在众人中间。
被褥会阻碍勺子地转动，他们从两套被子间掏出了一道缝隙。
感觉着勺子的重量，果东用心盘算着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让勺子准确地指向自己。
“磨磨蹭蹭。”陈然吐槽。
果东立刻凶巴巴地回头瞪去，“你别说话！”他现在不爱和陈然说话。
陈然不语，只一脸得意地看着果东。
果东咬牙切齿，陈然太欠揍！
“我开始了……”果东深吸一口气，他把勺子放下，食指放在勺子柄端，他算准力道用力一拨，勺子立刻转动。
陶瓷的勺子在光滑的地板砖上飞快转动，同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概十来圈后，它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渐渐的，果东能清楚看见它的模样。
眼见着那勺子速度越来越慢，马上就要停下，果东紧张得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又慢悠悠地晃了一圈后，勺子逐渐不动。
看着那逐渐指向自己的勺柄，果东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双手举过胸口，随时准备欢呼。
被他放在怀里的兔子偷偷动了下，也看向那勺子，然后勺子在四轮一诡异只兔子地注视下，晃晃悠悠地指向了果东身边的小陈然。
看着那居然背叛他的勺子，果东一双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瞪圆。
他张嘴就想耍赖，这次不算，他要再摇一次，话到嘴边又强咽了回去。勺子是他自己转的，而且陈然肯定不会如他愿。
果东狠狠地瞪了眼一脸恶劣笑容的陈然，赶紧可怜兮兮地侧头看向小陈然。
小陈然察觉到果东期待的眼神，特别温柔地笑笑，眼见着果东都坐直身体，他道：“轮我啊，也行。”
刚刚才以为小陈然会把机会让给自己的果东，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陈然。
后者笑得很开心，开心之余又有几分欠揍，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看着那样的小陈然，知道自己被耍，果东看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然和小陈然，气成河豚。
以前的小陈然比现在的可爱多了，陈然长歪了！
陈枫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无奈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无尽的温柔和庆幸。
自从莫然消失之后，陈然的性格就开始越变越孤僻。
以前的陈然虽然也不爱笑，总是臭着一张脸，但至少性格还算开朗，在学校也有那么几个朋友。
莫然消失后，陈然就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孤僻，以前的朋友也逐渐疏远。
也正是因为看见这样的陈然，他才下定决心要搬家。
他卖掉了他和莫然的家，换了个跟他们之前住的环境完全不同的新地方，他只希望陈然开始新生活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陈然并没因为不用再每天面对熟悉的环境而开怀，他愈发孤僻，甚至都不愿意去学校，经常逃学。
面对这样的陈然，他一直担心，担心他长大之后会吃苦会没有朋友，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在他永远看不见的未来，长大的陈然虽然脾气依旧臭，却也交到了交心的朋友。
“我说一个以前听到的好了。”小陈然说话的声音拉回陈枫的注意力，陈枫看去。
见小陈然真的要讲，彻底不打算把机会让给他，果东霜打了的茄子焉了吧唧伤伤心心地抱着自己的兔子。
陈然在，小兔子不敢乱动，它只能用自己被果东握在手里的爪爪，轻轻和果东对掌。
看着果东那伤心的模样，小陈然似乎被取悦，脸上笑容更重，“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森林的鬼故事。”
见小陈然开始，果东注意力逐渐被拉走，他集中注意力听着。
关了灯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客厅中，伴随着小陈然故意压低了嗓音，恐怖的气氛逐渐被拉满，让几人心脏都不由跟着加速。
“以前很多森林之类的地方都是无主之物。没人管，树就疯了似的长，长多了林子就吓人，甚至还衍生出了很多鬼故事或者野人之类的传说。越是恐怖也就越没人愿意进去，越没人进去那些树就越是疯长，好些林子甚至几百年都没人进去过。”
“早些年的时候这些林子不值钱，也就没人在意，但随着后面发展起来，需要用到木材的地方越来越多，很多人就盯上了这些林子，想把它们买下来砍树卖钱。”
“有一片林子就有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说是树林里面有只恶鬼，但凡进去的人那鬼都会在树林里暗处盯着他们。”
“一旦进去的人和它对上眼，那鬼就会一直跟在那人的背后，越跟越近越跟越近，直到贴在那人的背上。”
果东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小陈然之前用来吓唬他的那个鬼故事？
小陈然似乎讲上了瘾，他的语调越来越低，他还会变声，孩童稚嫩的声音加上特意压低的沙哑，效果卓越，令人听得背脊发寒。
陈然听得漫不经心，他注意力都在周围，要等待那东西的出现。
那东西自从他们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后，就一次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之前受的伤太重所以躲起来修复，还是在谋划什么……
陈枫也有些走神，他时不时会看小陈然和他之间的缝隙一眼，又或者看陈然眼。
红衣女鬼倒是挺得非常的认真，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小陈然。
“有个木材商人听说这事之后完全不信，他不顾当地人地阻挠买下了那片林子，然后就要找人砍树。他本来是想在当地找人，可当地的人居然都不愿意去，再多的钱都不愿意。”
“那木材商人并没被吓到，反而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他就偏偏要把那树林砍了，他特意去外地找了一队伐木工回来。”
“伐木队一共二十来个人，都是老手，之前进过不少树林也听过不少故事，所以也都不信那鬼故事。”
“因为之前没人愿意伐木进程耽误，木材商人那边催得紧，他们要在一个月之内砍够足够的量，再加上树林离有人住的村落远，所以开工之后他们直接就搭了帐篷住在了树林……”
木材商人把他们送进去之后就没再管，他离开去照顾生意，大概过了半个月之后他才重新回来，要看看进度如何。
他带着人去了树林，一靠近树林他立刻就发现问题，因为那片树林居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根本就没人砍树。
这让他心里咯噔一声，再看着面前广阔无边终年不见阳光的树林，都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但来都来了，而且他工厂那边还等着料子过去二次处理，工厂等着交货，所以他硬着头皮带着人进了树林。
他知道那些伐木工把帐篷安扎在什么地方，他顺着痕迹找了过去。
树林里，帐篷还在，但还没等他靠近，他就嗅见一股仿佛死老鼠腐烂掉的恶臭味。
嗅见那味道，看见空无一人安静无比的营地，木材商人身边陪同而去的几个人都吓得不清，几个人都不愿意靠近，都想走。
木材商人也吓得不轻，但他还等着树料等着交货，而且买下这片树林也花了大价钱……
最终他给出高价，才说动身边的一个胆大的人过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帐篷里，一堆腐烂发泡的尸体躺在帐篷里，他们面目惊恐双眼瞪大，他们仿佛被活活吓死，而且已经死去多时。
看见这场面，上去看情况那人当即吓惨了，根本不敢再逗留，转身就往树林外跑。
他一跑，那木材商人几人也吓得立刻跑起来。
直到跑出林子，一口气跑出许远，跑到附近的村子里，一群人这才总算停下。
听说树林里出了事，还是这种事，村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许久，最终联系到当地有枪的护卫队的人，这才敢再进树林去看。
一队二十多个人，除了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全部死光。
五个死在了帐篷里，剩下的十多个大半的人死在了营地附近的树林里，剩下几个则死在了靠近树林的大草坪边。
他们死态非常可怕，眼睛瞪大惊恐无比，身体蜷曲，临死之时全都还在往远离树林的地方爬，仿佛森林里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这件事之后，就再没人敢去那片树林，那个不见的一直没见着尸体也没人敢再进去找。
那之后大概过了有两年，村里的人才在树林另外一边的一个镇子里看见他。
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不光疯了，他的眼睛好像被谁戳瞎了。
镇子上的人说，大概就是伐木队出事的时候，他突然就疯疯癫癫的出现在了镇上。因为没人认识他，再加上他疯得厉害，所以也就没人管他。
木材商人知道了这件事，立刻从外地赶了过去。
他找到了那个人，帮忙联系了那人的家人，甚至还出钱帮他看病。他就想弄明白树林里到底怎么回事，那片树林让他损失了很大一笔钱，那些人的死状也成了他的心结。
治疗一直没有效果，那个人好像真的已经疯到骨子里，不管医生或旁的人怎么问他，他都只会那几句。
树林里有双眼睛，那眼睛在看着他，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他不能看，他要是再看见，那东西就要贴在他的背上了！
“……除了这，那木材商人弄明白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人的眼睛是他自己戳瞎的。”小陈然幽幽道。
黑暗之中，果东看向陈然，陈然也回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
这故事，有点耳熟。
陈枫好像并不惊讶，他好像也知道这故事，不过他还是很捧场的给小陈然鼓掌，“挺吓人的。”
讲鬼故事收获掌声……听着鼓掌声，小陈然看看明显心不在焉的果东和陈然，抿嘴。
“怎么了？”陈枫也察觉陈然和果东地走神。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听的？”果东问。
眼睛，不能看，虽说这故事和他们遇到的事并不是完全一样，这两个标签在恐怖故事里也并不算少见，但这未免也太巧。
如果把小山神副本里眼镜男讲的那个故事也算上，那这已经是他们近期第三次接触到这两个标签加在一起的“恐怖故事”。
陈然剑眉蹙起，他直直地盯着小陈然。
小陈然就是他，按道理小陈然知道的事情他肯定也会知道才对，但他却对这是几乎没印象。
“怎么了？”小陈然不解，“这是我妈跟我讲的，之前有次我睡不着，所以她就跟我讲了这个。”
果东讶然，鬼故事版本的睡前故事？
“莫然有时候是会讲些这个……”陈枫苦笑，他显然也听过莫然这别具一格特殊的睡前故事。
果东看向陈然，陈然脸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却依旧对这故事没什么印象。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再加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很多小事他的记忆都已经模糊，甚至就连陈枫的脸他都已经记不太清……
陈然深深看了眼陈枫。
陈枫察觉，回头看来，“怎么了？”
陈然没说什么，他看向小陈然，“还有其它吗？”
“其它？”小陈然狐疑地打量果东和陈然，关于陈枫即将要消失的事，三人都并未告诉他。
对于才失去了妈妈的他，马上就会失去父亲这件事本身就残酷无比。
哪怕他能接受这只是记忆只是历史，对他来说陈枫也是真实的，是那个莫然消失之后，辛苦撑起整个家是接下去要和他相依为命的他仅剩的亲人。
果东看向就在小陈然旁边的红衣女鬼。
已经被愤怒杀意和不甘占据理智的她，并未对这故事产生反应。
因为和小陈然、大陈然和陈枫坐在一起，因为这难得的场面，她整个兴奋得在那轻轻晃着脑袋，就像只随水飘荡的大水母。
“我也只是听他说过这么一次……”小陈然道。
“这故事我也听过。”陈枫道，“这好像是她老家那边的传说，说是她父母一代人她小时候发生过的事，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那边确实有一片很大的树林，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真的有树林？”果东坐直身体，声音也不由拔高。
“嗯，我和她结婚之前陪着她回去过一次。陈然的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我和莫然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莫然那次回去，一方面是为了处理她老家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房子，另一方面也是想回去再看看。”
“那片树林我和她散步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眼，那些树已经有些年头，没什么人气，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的不舒服。”
顿了顿，陈枫又道：“他们村里的人好像也确实不怎么去树林，去赶集也会选择绕过那片树林，我还问过莫然为什么不走树林里，那边明明近得多，莫然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据说早些年打仗的时候有不少人进了林子后就再没出来。”
说完情况，陈枫和小陈然两人都茫然地看着果东和陈然。
“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搞错了。”果东看向陈然，他抱紧兔子，略有些激动。
“搞错了？”陈然心中也惊讶，这些事他之前从未联系在一起过，但他更加不明白果东到底想说什么。
“那东西可能不是鬼！”果东道。
“不是鬼？那是什么？”陈然愈发疑惑。
“怪。”果东道，“那应该是怪。”
陈然抿嘴不言，神情凝重而惊讶。
世上魑魅魍魉的东西实在太多，妖魔鬼怪神灵甚至更多，但这么久以来他只见过鬼，甚至神他都只见过小山神一个。
在此之前，甚至组织创立几百年间，都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神”的记录。
现在果东又告诉他，他们遇见了“怪”。
而且，果东怎么会知道这些？
果东明明是被他带进的副本，是因为他才接触到副本接触到鬼，为什么果东有时候反而好像比他懂得还多……
陈然很想问，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看出陈然的疑惑和迟疑，果东问，“人们因为善念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存在叫作神，那人们因为恶意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东西呢？”
陈然有些明白果东的意思，“你是说……”
“那东西并不是单纯的鬼，应该是被一群人因为恐惧而创造出来类似于鬼一样的东西。”果东道。
听着果东这话，陈然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因为对他来说就算知道那东西因什么而生，他要做的事也并无改变。
这些对于陈然来说并无太大意义，但对果东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他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那东西的规则控制！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存在。
而且那东西规则能对他起作用，估计还有他自己一份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那家伙“木头人”的规则了。
果东张嘴，刚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陈然，他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就是一僵。
下一刻，他猛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几乎是同时，陈然也朝着那边看去。
那边有阴气传来，不同于那东西和红衣女鬼身上的阴气，而是第三道阴气。
果东熟悉的阴气。
“怎么了？”陈枫疑惑。
陈然站了起来，他看了果东一眼，犹豫一瞬终还是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就待在这。”
现在分开行动并不妥，但他必须过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阴气的气息他好像曾经接触过，而且那东西不是红影，而是另外一个存在，一个本该消失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存在。
“好。”果东并未阻止，他心虚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兔子，他捏住小兔子的手让它坐正。
临走之前，陈然看向一旁的红衣女鬼，“看着他。”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因为陈然和她说话，她已经开心得漂浮起来，一边漂浮还一边轻轻晃动着被长发遮住的脑袋。
陈然又交代两句之后，快速向着门外而去，不过片刻时间他就消失在黑暗当中。
见陈然离开，红衣女鬼立刻就向追上去，但飘出一段她又想起陈然的话，她回头。
“去吧，看着他。”果东道，他比陈然更不需要担心。
红衣女鬼至少都属于人皮鬼级别的存在，她虽然不清楚果东具体的情况，但是她能感觉出来果东的强大。
她看了眼小陈然和陈枫，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陈枫和小陈然都只是历史只是记忆，唯独陈然才是真正活着的陈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陈然脸色极为难看。
果东看了他一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陈然眼神变得尖锐，尖锐的都不像个小孩。
他一把抓住陈枫把陈枫拉到自己身后，那姿态就像是要保护陈枫，他已经只剩下陈枫。
“我是来保护你们的。”果东道。
小陈然心口剧烈起伏着，他眼中有瞬间的慌乱，保护？
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陈然……”陈枫拍拍小陈然的肩膀安抚他，小陈然却只是紧紧拽住他的手。
察觉到陈然手上轻微地颤抖，陈枫脸上温柔的笑容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唯一一个还坐在被子上的果东，看看两人再看看无人理会的勺子，失望，他的鬼故事都还没讲。
他摸摸兔子，他刚准备站起来，一只腿才跪起站在被子上，一股冰冷的满含恶意的注视感就自他身后传来。
那份恶意太明显，不只是果东小陈然和陈风也都察觉，两人几乎是立刻就朝着那边看去，果东开口提醒时已经来不及，“别看——”
陈枫和小陈然两人维持着手牵手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两具仿真的假人。
黑暗之中，果东从地上站起来。
他低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怀里已经兴奋地勾起嘴角的兔子，他嘴角也不受抑制地勾起。
他闭上眼，他缓缓回头，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动。
他速度很慢，一步一步向着恶意的中心而去。
又跨前一步，在自己鼻尖的位置感觉到阴气后，果东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的大，他微微仰起头，然后猛然睁开眼。
他睁开眼的那一瞬之间，立刻对上一双几乎贴在他面前皮肤仿佛被烘干的脸，那双通红的眼满含恨意的眼直直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果东突然睁开眼，那东西愣了下，他没想到果东会做出这种自杀式的行为，他正疑惑，然后下一刻他就在果东的脸上看见笑意。
这次他并未破坏规则，他们的眼睛对视，但果东却还是动了起来。
不等他弄明白这是为什么，果东手里拿着的勺子，就猛地朝着那双比他眼睛大得多的眼戳去。
“呀！”突然被戳眼，那东西痛得顿时大叫起来。
同时他也往后退去，他狠狠撞在了餐桌上，他力道太大，把餐桌都撞得移动，让桌子发出挪位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的传开，陈枫和小陈然两人猛然动了起来，小陈然刚准备有所动作，他就被陈枫拎着护在了身后。
小陈然愣了愣，他本是准备保护陈枫。
就这片刻时间，那被戳了眼的东西已经痛叫着转身逃跑，果东一手兔子一手勺子超凶的紧赶着追了出去，“别跑！”
“果东！”陈枫大喊。
果东没有回头，他必须抓住那东西，不能让他跑了，这次让他跑了想要再找到他就难了！
那东西速度很快，不过片刻时间就消失在拐角。
果东赶紧向着那边追去，冲过拐角，那东西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范围的，他刚准备加速，脚下就猛得踢到什么东西。
果东速度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向着地上扑去。
“抓住了！”黑暗中，一道隐含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不等果东弄明白怎么回事，另外两个人就扑了过来把他按在地上。随着他的跌倒，一同落在地上的兔子被几人的脚踢到，滚到一旁角落。
“刚刚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问，他似乎有些害怕，声音都在颤抖，“那好像不是人……”
“……先别管了，先把他带回去。”另一个声音透着几分狠意。
两人说话间，另外一个人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捆住了果东的手，同时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不等果东站稳，几人就拽着他向着小区外而去。
感觉着自己掌心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果东冷了脸，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绑架他的几个人，是那群一同进副本的新人。
至于那东西，因为这一打乱，早已经消失不见。
“你们想干吗？”果东冷声问道。
听见果东的声音，察觉到他声音当中的冰冷，之前声音都在颤抖的那人愈发心虚。
“废话少说。”另一个话音里都透着狠意的人用力拽了果东一把，他力道很大，拽得果东一个趔趄。
果东看了他一眼，那人挺年轻，看着也就十来岁二十不到。和之前的他不同，此刻的他双眼猩红仿佛才哭过，眉宇间则透着一股狠意。
“出什么事了？”果东问。
听到这几个字，一群人身体都不由一僵。
“老大他们死了……”害怕的那人本能回答。
“别跟他废话，要不是因为他们，那些人能死，他们能死？”年轻的那个声音愈发狠，阴影中还透露着恨意。
“跟我有什么关系？”果东依旧是那冰冷的语气。
听着果东这话，原本只是粗鲁拽着果东，要把果东带到别墅外去的那年轻人瞬间就怒了，他狠狠推了果东一把，旋即恶狠狠地吼道：“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猴子！”旁边的几人连忙劝住。
被捆住手的果东站稳，他回头看去。
对上被称为猴子的年轻人那双眼，果东勾起嘴角，眼神冰冷而嘲讽，他一直一句地重复，“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猴子瞬间炸了，握着拳头冲上去就要揍果东。
他才冲出一段距离，旁边几人就反应过来，几人连忙拉住他。
猴子力道极大，几个人拉扯竟然都拉不住他，反倒是被他带着向着果东那边而去。
“你们放开我！”猴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吼，“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我老婆能死，那些人能死？！”
本已经陷入沉睡的整个别墅区都因为他的怒吼而苏醒，不少人家都亮起灯。
见到这一幕，拦住猴子的几人顿时都慌了，虽然说这里是副本，可这里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真要在这里惹事，捞不着好。
他们可是来这“绑架”的，光这一点就够招来保安。
就这片刻，就在他们旁边的一栋别墅，院子里已经亮起灯。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要出来，隐约间还有要打电话叫人的说话声。
“我们走。”几人赶紧去拉猴子。
其中一个人跨前两步来到果东的身边，要把果东一起带走。
他刚伸出手，身体就不由顿了顿。
他一脸错愕地看向身后的水泥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别傻愣着了！”其他几人一边拉着猴子跑一边回头大吼，旁边那栋别墅大门后已传来开门声。
被吼，听见声音，那人慌乱的收回视线，赶紧拉着果东跑了起来。
几分钟后，一群人离开别墅，来到别墅旁的森林公园。
深夜里的公园比白天更没人，也更显冷清阴森，果东环顾四周一圈，这倒确实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树林里等在这边的还有好几个人，其中一半的人身上都带着血和伤口，伤口和血还很新，看着像是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果东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人数不到之前的一半。
面对果东的注视，留在这边等待的几人，眉宇间都流露出几分恐惧，之前果东给他们留下的恐怖印象实在太深刻。
“怎么死的？”果东问。
“你……”猴子一点即着，他红着眼恶虎般瞪着果东，“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们怎么会死？”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解释，“我们昨天刚找到地方落脚就遭到袭击，我们只看见一双眼睛，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所有人就动弹不得，然后、然后……我们的人就死在了我们背后，我们只能听见他们痛苦地惨叫。”
他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是说只要破坏掉那什么东西之后就可以出去吗？”
“那这关我什么事？”果东莫名其妙。
“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你们明明就有本事有能力，为什么却什么都不做？”猴子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一旁树上，“你们明明可以快点解决掉那东西，却整天跟着副本里的人到处闲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都看着呢！”
闻言，果东都被逗笑，“我们有能力关你什么事？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没本事，关我们什么事？”
“你再说一遍！”猴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带血的刀，他冲向果东。
他举刀，狠狠一刀砍在果东身后的树上，刀口的位置斜斜停在离果东的脖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果东眼都不眨一下，他嘲讽地看着猴子，“杀了他们的是那东西，把你们拉进来的也是那东西，要报仇找他去。”
猴子气得双眼充血。
果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道：“你不去找那家伙反而来找我们，如果是因为害怕那东西，如果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这样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
果东恶劣地勾起嘴角，原本如同橱窗里娃娃的那张脸，蓦的多出几分恶意，变得邪恶瘆人。
他道：“你可以选择自杀，这样那鬼就杀不了你，你也就不用怕了。等你死了，你也可以选择变成鬼，这样你就可以去找他报仇。”
猴子被说得头皮一阵发麻，因为果东的话本身，也因为果东那丝毫不惧甚至带着几分诱惑的语气。
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里是副本，你们为什么会被拉进来我想你们都已经清楚，我们这种人，可是很容易变成鬼的……”果东语气越发恶劣，恶劣之下还带着几分兴奋，“你猜，我要是死了，会不会变成鬼？”
原本满脸怒气的猴子整个人都是一懵。
他身旁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愣，旋即一个个的都白了脸，胆小的更是已经哆嗦起来。
果东本来就不像个正常人，他如果死了，他如果变成鬼……
果东兴奋地勾起嘴角，看向就站在他面前刚刚还拿着刀在犯狠的猴子，“你连个人连自己都不敢杀，还妄想杀人，妄想见了鬼敢杀鬼？”
果东冷哼一声，他跨前一步，凑到猴子的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冷冽声音嘲讽道：“废物。”
听着这两个字，猴子整个人身体都颤抖起来。
他脑子嗡嗡作响，心中满是杀意，他握着砍在树上的手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果东带着笑却毫无温度的眼，然后所有的怒意都消失在果东之前那句“变鬼”上。
被猴子身上散发出地掺杂了不甘、恐惧、愤怒的复杂气息取悦，果东薄唇勾起，他愈发恶劣地轻笑了起来。
他往旁边走去，也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见到这一幕，一旁本就惧怕果东的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连退好几步。
人群混乱，一个男人被其他人撞了下，被撞在了树上。
撞他那人回头就要道歉，他看过去，却见那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撞到，而是正一脸惊恐地看向树林子里一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那人立刻朝着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听见他这话，神经本就紧绷到极限的其他人纷纷朝着那人看去，看见他脸上的惊恐，看见他愣愣地盯着黑暗里，一群人连忙看了过去。
那边漆黑一片，只剩树林。
“你发什么疯？”没看见东西，刚刚撞他那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要让他回神。
被推，那人总算回过神来，他惨白着一张脸嘴唇，轻微哆嗦，“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兔子。”
“什么？”众人都是一愣。
“兔子……”那人一张脸都纠结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只好像被切碎掉红着眼的兔子，好像就是他经常抱在怀里那只……”
听着这诡异的形容，刚刚还强装镇定的众人都慌了神，一群人连忙转动脑袋朝着四周张望。
四周一片漆黑，树干与树干缝隙之后漆黑深邃，那里面藏着蓄势待发要吃人的洪水猛兽。
“你别胡说。”
“真的！”那人脸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一开始我也以为我看错了，那兔子明明就是个布做的娃娃，但刚刚我好像又看见了，它就在林子里……”
“啊，你别说了！”人群中有个男地惊叫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叫，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其他人顿时也慌了。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林子里热闹无比，哭声、叫声、求饶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看见这一幕，嗅见空气中越发香浓的气息，果东嘴角愈发不受控制地高高勾起，他看向完全不复刚刚的狠绝陷入慌乱的猴子。
猴子刚刚犯狠耍帅把刀子砍进了树干里，现在怎么都拔不出来，他吓的都已经腿软，但他又不想放弃那把唯一的武器，所以现在正在树旁边疯了似的想把刀抽出来。
果东看见，他特别好心地走上前，一把握住那刀，稍一用力直接把刀拔了出来。
刀子拔出，猴子脸上有狂喜浮现，但下一刻他就再笑不出来。
果东并没把刀给他，而是把刀抢了过去。
果东握住刀柄，看了看锋利的刀口，视线缓缓的从刀刃上转移到了猴子的脖子上，他勾起嘴角。
“你、你要做什么……”猴子彻底没了之前的愤怒模样，他慌乱倒退而去，想要逃跑，他才没退出多远就撞在一棵树上。
他被撞得闷哼一声，骨头都快散架，他回过神来要再看向果东时，才刚一抬头，他脖子旁边就是一凉，紧接着是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哐当声。
果东如同他刚刚那般，把刀子砍在了他脖子旁边的树上，只不过果东的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脖子停下，刀口的位置直接划破他的皮肤，让他脖子处有血溢出。
猴子吓到，瞳孔猛地瑟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都不敢再逃，而是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果东勾起嘴角喜悦地笑了起来，他就喜欢听调/教的狗，至少比只会乱吠的狗要可爱多了。
他拔出刀，用刀尖挑起猴子的下巴，“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了……”
果东不高兴地皱皱眉，他刚还觉得猴子是只会听话的狗。
“你还觉得是我害死了你老婆吗？”果东轻声问道。
他语气很轻也很慢，那声音与平时的他不同，如同低沉的琴声，但却也更让人自灵魂深处悚然。
“……不。”
果东笑笑，“那你说，是谁害死了她？”
“是，是那个……”猴子双腿哆嗦着，他不敢提那个字，可是更加惧怕面前的果东，“鬼。”
果东不高兴，他抬起手冲着猴子的脖子又是一刀，刀子精准地卡在树上，停留在恰好划破猴子脖子半厘米左右的地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害死你老婆的人，到底是谁？”果东歪着头，脸上没了笑容。
“唔……”猴子慌了神，他求救地看向四周。
树林里那些人早就已经丢下猴子逃跑，他们本来就不同意对付果东两人，是猴子一直煽动他们且猴子手里有刀，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同意。
“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果东拔出刀，他举起手，要再砍下去。
“是……唔……”猴子急哭，他心脏砰砰直跳耳朵里嗡嗡作响，“……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没本事没能保护好她，是我……”
“真聪明。”果东笑了起来，眼神明媚宛若冬日午后阳光。
他脸上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他再次挥刀砍下，这次没再留情。
“你为什么要替她报仇呢？你明明不爱她，你都把她害死了，甚至不敢杀了自己去替她报仇，你怎么好意思说你爱她……”果东一边动作，一边说话，他的话语有种无法拒绝蛊惑人心的力量。
就在他刀子马上就要砍到树上时，他动作却猛地停下。
他微愣，他侧头看去，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道长发及膝的人影正站在那。
陈然已经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他长发及膝，应该是知道他不见之后立刻就赶过来，别墅离这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果东蓦地一震，有些慌了神，陈然……都看见了？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果东眼神慌乱，他看向面前被他连着砍了两次脖子上已经一片猩红的猴子，看着已经因为他的话而吓得崩溃的猴子，果东愈发慌了。
陈然认识的果东，是那个他把所有恶意都封印起来后的果东，而不是他。
自从封印裂开，他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果东，他一直在努力模仿努力做之前的果东，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果东看看吓地滑坐在地上的猴子，他把手里的刀藏在自己的背后，无辜地看向陈然，“是他先动的手，他说要杀了我，他把我绑过来，他还推我了，我都被他推得摔破了……”
果东赶紧举起自己白白净净的掌心给陈然看，他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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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然把兔子扔还给地上的果东，走向餐桌,看着面条上那都堆得冒尖的满满的三个炒蛋,他拉动椅子的手顿了顿。
见陈然坐下吃面,陈枫没敢多看,他走向陈然和小陈然,“都准备好了？”
“嗯。”果东兴奋地点点头。
他拍拍自己对面的位置,要让陈枫坐下。
陈枫看着果东拍的位置愣了下,那边距离小陈然留出了一个人的空隙,这让他的表情有瞬间地崩溃，又露出那种似乎要哭却又强忍着的好笑的表情。
他很快掩藏，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果东拍的位置坐下。
陈枫算起来比果东和陈然要大上二十来岁，可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左右，所以他现在比果东、陈然也大不了几岁，一堆人围成一团讲鬼故事这种事他还挺兴奋。
陈枫看向小陈然，越过小陈然身旁的空隙时他眼神停顿片刻，但那边什么都没有。
陈枫深吸气,问小陈然,“想好要讲什么了？”
小陈然面无表情,胸有成竹。
果东明明没有被问,却还是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他也已经想好了，等下他要讲个超可怕的！
他回头看向陈然,用眼神催促陈然,让他吃快些。
陈然吃饭的动作很温雅,不急不慢，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特别是吃炒蛋时，每一口都吃得很慢，三个蛋好像要吃上一辈子。
看着他吃得那么香，果东喉结都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他没去抢陈然的蛋吃。
等他们回去了，他要让陈然炒一大堆的蛋给他吃，吃够！
察觉到果东催促的视线，陈然回过头，眼神无奈。
等陈然吃完面收拾完碗筷，果东立刻迫不及待地拍拍自己身边早就给陈然留好的位置，催促陈然快坐下。
“顺便关下灯。”陈枫提醒。
陈然看看兴奋不已的三个人一只鬼，一头黑线。他关上灯，摸黑走到果东和陈枫中间坐下。
坐下后，他在几人中间的空地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勺子。
看着那勺子，果东当即就是一愣。一旁的陈然和小陈然也愣了下，但并未太在意。
“要摇勺子吗？”陈枫问。
陈然勾起嘴角，性格恶劣地看向一张脸都皱成包子的果东，后者已经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本来是在开始之后准备举手说要第一个讲的。
看着果东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陈然心情大好，“这样才公平。”
小陈然和陈枫并不介意，反正他们总共也才四个人，第一个轮谁都很快会轮到自己。
“那谁先开始。”陈枫问。
“我！”果东赶紧第一个高高举手。
陈枫笑笑，“我没意见。”
小陈然也摇摇头，并不在意。
陈然也没说话，毕竟勺子摇到谁还不一定。
见无人反对，果东赶紧伸手把勺子拿到自己手里，动作间他戒备地看了眼旁边的陈然，生怕陈然会把勺子抢走。
关了灯后，屋子里一下暗下来，客厅一下变得空荡，空荡得让人不安。
更让人不安的是明知道这世界有问题，那东西随时可能会袭来，甚至此刻都可能在什么地方偷偷盯着他们的那种紧张感。
感觉着这种紧张感，果东愈发兴奋，兴奋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氤氲出淡淡的水汽。
果东把手里的勺子翻来覆去检查了遍，确定陈然没在上面耍什么小把戏，这才把勺子放在众人中间。
被褥会阻碍勺子地转动，他们从两套被子间掏出了一道缝隙。
感觉着勺子的重量，果东用心盘算着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让勺子准确地指向自己。
“磨磨蹭蹭。”陈然吐槽。
果东立刻凶巴巴地回头瞪去，“你别说话！”他现在不爱和陈然说话。
陈然不语，只一脸得意地看着果东。
果东咬牙切齿，陈然太欠揍！
“我开始了……”果东深吸一口气，他把勺子放下，食指放在勺子柄端，他算准力道用力一拨，勺子立刻转动。
陶瓷的勺子在光滑的地板砖上飞快转动，同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概十来圈后，它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渐渐的，果东能清楚看见它的模样。
眼见着那勺子速度越来越慢，马上就要停下，果东紧张得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又慢悠悠地晃了一圈后，勺子逐渐不动。
看着那逐渐指向自己的勺柄，果东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双手举过胸口，随时准备欢呼。
被他放在怀里的兔子偷偷动了下，也看向那勺子，然后勺子在四轮一诡异只兔子地注视下，晃晃悠悠地指向了果东身边的小陈然。
看着那居然背叛他的勺子，果东一双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瞪圆。
他张嘴就想耍赖，这次不算，他要再摇一次，话到嘴边又强咽了回去。勺子是他自己转的，而且陈然肯定不会如他愿。
果东狠狠地瞪了眼一脸恶劣笑容的陈然，赶紧可怜兮兮地侧头看向小陈然。
小陈然察觉到果东期待的眼神，特别温柔地笑笑，眼见着果东都坐直身体，他道：“轮我啊，也行。”
刚刚才以为小陈然会把机会让给自己的果东，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陈然。
后者笑得很开心，开心之余又有几分欠揍，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看着那样的小陈然，知道自己被耍，果东看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然和小陈然，气成河豚。
以前的小陈然比现在的可爱多了，陈然长歪了！
陈枫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无奈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无尽的温柔和庆幸。
自从莫然消失之后，陈然的性格就开始越变越孤僻。
以前的陈然虽然也不爱笑，总是臭着一张脸，但至少性格还算开朗，在学校也有那么几个朋友。
莫然消失后，陈然就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孤僻，以前的朋友也逐渐疏远。
也正是因为看见这样的陈然，他才下定决心要搬家。
他卖掉了他和莫然的家，换了个跟他们之前住的环境完全不同的新地方，他只希望陈然开始新生活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陈然并没因为不用再每天面对熟悉的环境而开怀，他愈发孤僻，甚至都不愿意去学校，经常逃学。
面对这样的陈然，他一直担心，担心他长大之后会吃苦会没有朋友，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在他永远看不见的未来，长大的陈然虽然脾气依旧臭，却也交到了交心的朋友。
“我说一个以前听到的好了。”小陈然说话的声音拉回陈枫的注意力，陈枫看去。
见小陈然真的要讲，彻底不打算把机会让给他，果东霜打了的茄子焉了吧唧伤伤心心地抱着自己的兔子。
陈然在，小兔子不敢乱动，它只能用自己被果东握在手里的爪爪，轻轻和果东对掌。
看着果东那伤心的模样，小陈然似乎被取悦，脸上笑容更重，“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森林的鬼故事。”
见小陈然开始，果东注意力逐渐被拉走，他集中注意力听着。
关了灯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客厅中，伴随着小陈然故意压低了嗓音，恐怖的气氛逐渐被拉满，让几人心脏都不由跟着加速。
“以前很多森林之类的地方都是无主之物。没人管，树就疯了似的长，长多了林子就吓人，甚至还衍生出了很多鬼故事或者野人之类的传说。越是恐怖也就越没人愿意进去，越没人进去那些树就越是疯长，好些林子甚至几百年都没人进去过。”
“早些年的时候这些林子不值钱，也就没人在意，但随着后面发展起来，需要用到木材的地方越来越多，很多人就盯上了这些林子，想把它们买下来砍树卖钱。”
“有一片林子就有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说是树林里面有只恶鬼，但凡进去的人那鬼都会在树林里暗处盯着他们。”
“一旦进去的人和它对上眼，那鬼就会一直跟在那人的背后，越跟越近越跟越近，直到贴在那人的背上。”
果东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小陈然之前用来吓唬他的那个鬼故事？
小陈然似乎讲上了瘾，他的语调越来越低，他还会变声，孩童稚嫩的声音加上特意压低的沙哑，效果卓越，令人听得背脊发寒。
陈然听得漫不经心，他注意力都在周围，要等待那东西的出现。
那东西自从他们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后，就一次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之前受的伤太重所以躲起来修复，还是在谋划什么……
陈枫也有些走神，他时不时会看小陈然和他之间的缝隙一眼，又或者看陈然眼。
红衣女鬼倒是挺得非常的认真，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小陈然。
“有个木材商人听说这事之后完全不信，他不顾当地人地阻挠买下了那片林子，然后就要找人砍树。他本来是想在当地找人，可当地的人居然都不愿意去，再多的钱都不愿意。”
“那木材商人并没被吓到，反而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他就偏偏要把那树林砍了，他特意去外地找了一队伐木工回来。”
“伐木队一共二十来个人，都是老手，之前进过不少树林也听过不少故事，所以也都不信那鬼故事。”
“因为之前没人愿意伐木进程耽误，木材商人那边催得紧，他们要在一个月之内砍够足够的量，再加上树林离有人住的村落远，所以开工之后他们直接就搭了帐篷住在了树林……”
木材商人把他们送进去之后就没再管，他离开去照顾生意，大概过了半个月之后他才重新回来，要看看进度如何。
他带着人去了树林，一靠近树林他立刻就发现问题，因为那片树林居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根本就没人砍树。
这让他心里咯噔一声，再看着面前广阔无边终年不见阳光的树林，都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但来都来了，而且他工厂那边还等着料子过去二次处理，工厂等着交货，所以他硬着头皮带着人进了树林。
他知道那些伐木工把帐篷安扎在什么地方，他顺着痕迹找了过去。
树林里，帐篷还在，但还没等他靠近，他就嗅见一股仿佛死老鼠腐烂掉的恶臭味。
嗅见那味道，看见空无一人安静无比的营地，木材商人身边陪同而去的几个人都吓得不清，几个人都不愿意靠近，都想走。
木材商人也吓得不轻，但他还等着树料等着交货，而且买下这片树林也花了大价钱……
最终他给出高价，才说动身边的一个胆大的人过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帐篷里，一堆腐烂发泡的尸体躺在帐篷里，他们面目惊恐双眼瞪大，他们仿佛被活活吓死，而且已经死去多时。
看见这场面，上去看情况那人当即吓惨了，根本不敢再逗留，转身就往树林外跑。
他一跑，那木材商人几人也吓得立刻跑起来。
直到跑出林子，一口气跑出许远，跑到附近的村子里，一群人这才总算停下。
听说树林里出了事，还是这种事，村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许久，最终联系到当地有枪的护卫队的人，这才敢再进树林去看。
一队二十多个人，除了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全部死光。
五个死在了帐篷里，剩下的十多个大半的人死在了营地附近的树林里，剩下几个则死在了靠近树林的大草坪边。
他们死态非常可怕，眼睛瞪大惊恐无比，身体蜷曲，临死之时全都还在往远离树林的地方爬，仿佛森林里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这件事之后，就再没人敢去那片树林，那个不见的一直没见着尸体也没人敢再进去找。
那之后大概过了有两年，村里的人才在树林另外一边的一个镇子里看见他。
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不光疯了，他的眼睛好像被谁戳瞎了。
镇子上的人说，大概就是伐木队出事的时候，他突然就疯疯癫癫的出现在了镇上。因为没人认识他，再加上他疯得厉害，所以也就没人管他。
木材商人知道了这件事，立刻从外地赶了过去。
他找到了那个人，帮忙联系了那人的家人，甚至还出钱帮他看病。他就想弄明白树林里到底怎么回事，那片树林让他损失了很大一笔钱，那些人的死状也成了他的心结。
治疗一直没有效果，那个人好像真的已经疯到骨子里，不管医生或旁的人怎么问他，他都只会那几句。
树林里有双眼睛，那眼睛在看着他，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他不能看，他要是再看见，那东西就要贴在他的背上了！
“……除了这，那木材商人弄明白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人的眼睛是他自己戳瞎的。”小陈然幽幽道。
黑暗之中，果东看向陈然，陈然也回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
这故事，有点耳熟。
陈枫好像并不惊讶，他好像也知道这故事，不过他还是很捧场的给小陈然鼓掌，“挺吓人的。”
讲鬼故事收获掌声……听着鼓掌声，小陈然看看明显心不在焉的果东和陈然，抿嘴。
“怎么了？”陈枫也察觉陈然和果东地走神。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听的？”果东问。
眼睛，不能看，虽说这故事和他们遇到的事并不是完全一样，这两个标签在恐怖故事里也并不算少见，但这未免也太巧。
如果把小山神副本里眼镜男讲的那个故事也算上，那这已经是他们近期第三次接触到这两个标签加在一起的“恐怖故事”。
陈然剑眉蹙起，他直直地盯着小陈然。
小陈然就是他，按道理小陈然知道的事情他肯定也会知道才对，但他却对这是几乎没印象。
“怎么了？”小陈然不解，“这是我妈跟我讲的，之前有次我睡不着，所以她就跟我讲了这个。”
果东讶然，鬼故事版本的睡前故事？
“莫然有时候是会讲些这个……”陈枫苦笑，他显然也听过莫然这别具一格特殊的睡前故事。
果东看向陈然，陈然脸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却依旧对这故事没什么印象。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再加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很多小事他的记忆都已经模糊，甚至就连陈枫的脸他都已经记不太清……
陈然深深看了眼陈枫。
陈枫察觉，回头看来，“怎么了？”
陈然没说什么，他看向小陈然，“还有其它吗？”
“其它？”小陈然狐疑地打量果东和陈然，关于陈枫即将要消失的事，三人都并未告诉他。
对于才失去了妈妈的他，马上就会失去父亲这件事本身就残酷无比。
哪怕他能接受这只是记忆只是历史，对他来说陈枫也是真实的，是那个莫然消失之后，辛苦撑起整个家是接下去要和他相依为命的他仅剩的亲人。
果东看向就在小陈然旁边的红衣女鬼。
已经被愤怒杀意和不甘占据理智的她，并未对这故事产生反应。
因为和小陈然、大陈然和陈枫坐在一起，因为这难得的场面，她整个兴奋得在那轻轻晃着脑袋，就像只随水飘荡的大水母。
“我也只是听他说过这么一次……”小陈然道。
“这故事我也听过。”陈枫道，“这好像是她老家那边的传说，说是她父母一代人她小时候发生过的事，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那边确实有一片很大的树林，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真的有树林？”果东坐直身体，声音也不由拔高。
“嗯，我和她结婚之前陪着她回去过一次。陈然的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我和莫然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莫然那次回去，一方面是为了处理她老家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房子，另一方面也是想回去再看看。”
“那片树林我和她散步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眼，那些树已经有些年头，没什么人气，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的不舒服。”
顿了顿，陈枫又道：“他们村里的人好像也确实不怎么去树林，去赶集也会选择绕过那片树林，我还问过莫然为什么不走树林里，那边明明近得多，莫然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据说早些年打仗的时候有不少人进了林子后就再没出来。”
说完情况，陈枫和小陈然两人都茫然地看着果东和陈然。
“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搞错了。”果东看向陈然，他抱紧兔子，略有些激动。
“搞错了？”陈然心中也惊讶，这些事他之前从未联系在一起过，但他更加不明白果东到底想说什么。
“那东西可能不是鬼！”果东道。
“不是鬼？那是什么？”陈然愈发疑惑。
“怪。”果东道，“那应该是怪。”
陈然抿嘴不言，神情凝重而惊讶。
世上魑魅魍魉的东西实在太多，妖魔鬼怪神灵甚至更多，但这么久以来他只见过鬼，甚至神他都只见过小山神一个。
在此之前，甚至组织创立几百年间，都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神”的记录。
现在果东又告诉他，他们遇见了“怪”。
而且，果东怎么会知道这些？
果东明明是被他带进的副本，是因为他才接触到副本接触到鬼，为什么果东有时候反而好像比他懂得还多……
陈然很想问，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看出陈然的疑惑和迟疑，果东问，“人们因为善念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存在叫作神，那人们因为恶意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东西呢？”
陈然有些明白果东的意思，“你是说……”
“那东西并不是单纯的鬼，应该是被一群人因为恐惧而创造出来类似于鬼一样的东西。”果东道。
听着果东这话，陈然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因为对他来说就算知道那东西因什么而生，他要做的事也并无改变。
这些对于陈然来说并无太大意义，但对果东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他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那东西的规则控制！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存在。
而且那东西规则能对他起作用，估计还有他自己一份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那家伙“木头人”的规则了。
果东张嘴，刚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陈然，他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就是一僵。
下一刻，他猛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几乎是同时，陈然也朝着那边看去。
那边有阴气传来，不同于那东西和红衣女鬼身上的阴气，而是第三道阴气。
果东熟悉的阴气。
“怎么了？”陈枫疑惑。
陈然站了起来，他看了果东一眼，犹豫一瞬终还是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就待在这。”
现在分开行动并不妥，但他必须过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阴气的气息他好像曾经接触过，而且那东西不是红影，而是另外一个存在，一个本该消失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存在。
“好。”果东并未阻止，他心虚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兔子，他捏住小兔子的手让它坐正。
临走之前，陈然看向一旁的红衣女鬼，“看着他。”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因为陈然和她说话，她已经开心得漂浮起来，一边漂浮还一边轻轻晃动着被长发遮住的脑袋。
陈然又交代两句之后，快速向着门外而去，不过片刻时间他就消失在黑暗当中。
见陈然离开，红衣女鬼立刻就向追上去，但飘出一段她又想起陈然的话，她回头。
“去吧，看着他。”果东道，他比陈然更不需要担心。
红衣女鬼至少都属于人皮鬼级别的存在，她虽然不清楚果东具体的情况，但是她能感觉出来果东的强大。
她看了眼小陈然和陈枫，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陈枫和小陈然都只是历史只是记忆，唯独陈然才是真正活着的陈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陈然脸色极为难看。
果东看了他一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陈然眼神变得尖锐，尖锐的都不像个小孩。
他一把抓住陈枫把陈枫拉到自己身后，那姿态就像是要保护陈枫，他已经只剩下陈枫。
“我是来保护你们的。”果东道。
小陈然心口剧烈起伏着，他眼中有瞬间的慌乱，保护？
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陈然……”陈枫拍拍小陈然的肩膀安抚他，小陈然却只是紧紧拽住他的手。
察觉到陈然手上轻微地颤抖，陈枫脸上温柔的笑容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唯一一个还坐在被子上的果东，看看两人再看看无人理会的勺子，失望，他的鬼故事都还没讲。
他摸摸兔子，他刚准备站起来，一只腿才跪起站在被子上，一股冰冷的满含恶意的注视感就自他身后传来。
那份恶意太明显，不只是果东小陈然和陈风也都察觉，两人几乎是立刻就朝着那边看去，果东开口提醒时已经来不及，“别看——”
陈枫和小陈然两人维持着手牵手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两具仿真的假人。
黑暗之中，果东从地上站起来。
他低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怀里已经兴奋地勾起嘴角的兔子，他嘴角也不受抑制地勾起。
他闭上眼，他缓缓回头，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动。
他速度很慢，一步一步向着恶意的中心而去。
又跨前一步，在自己鼻尖的位置感觉到阴气后，果东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的大，他微微仰起头，然后猛然睁开眼。
他睁开眼的那一瞬之间，立刻对上一双几乎贴在他面前皮肤仿佛被烘干的脸，那双通红的眼满含恨意的眼直直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果东突然睁开眼，那东西愣了下，他没想到果东会做出这种自杀式的行为，他正疑惑，然后下一刻他就在果东的脸上看见笑意。
这次他并未破坏规则，他们的眼睛对视，但果东却还是动了起来。
不等他弄明白这是为什么，果东手里拿着的勺子，就猛地朝着那双比他眼睛大得多的眼戳去。
“呀！”突然被戳眼，那东西痛得顿时大叫起来。
同时他也往后退去，他狠狠撞在了餐桌上，他力道太大，把餐桌都撞得移动，让桌子发出挪位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的传开，陈枫和小陈然两人猛然动了起来，小陈然刚准备有所动作，他就被陈枫拎着护在了身后。
小陈然愣了愣，他本是准备保护陈枫。
就这片刻时间，那被戳了眼的东西已经痛叫着转身逃跑，果东一手兔子一手勺子超凶的紧赶着追了出去，“别跑！”
“果东！”陈枫大喊。
果东没有回头，他必须抓住那东西，不能让他跑了，这次让他跑了想要再找到他就难了！
那东西速度很快，不过片刻时间就消失在拐角。
果东赶紧向着那边追去，冲过拐角，那东西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范围的，他刚准备加速，脚下就猛得踢到什么东西。
果东速度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向着地上扑去。
“抓住了！”黑暗中，一道隐含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不等果东弄明白怎么回事，另外两个人就扑了过来把他按在地上。随着他的跌倒，一同落在地上的兔子被几人的脚踢到，滚到一旁角落。
“刚刚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问，他似乎有些害怕，声音都在颤抖，“那好像不是人……”
“……先别管了，先把他带回去。”另一个声音透着几分狠意。
两人说话间，另外一个人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捆住了果东的手，同时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不等果东站稳，几人就拽着他向着小区外而去。
感觉着自己掌心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果东冷了脸，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绑架他的几个人，是那群一同进副本的新人。
至于那东西，因为这一打乱，早已经消失不见。
“你们想干吗？”果东冷声问道。
听见果东的声音，察觉到他声音当中的冰冷，之前声音都在颤抖的那人愈发心虚。
“废话少说。”另一个话音里都透着狠意的人用力拽了果东一把，他力道很大，拽得果东一个趔趄。
果东看了他一眼，那人挺年轻，看着也就十来岁二十不到。和之前的他不同，此刻的他双眼猩红仿佛才哭过，眉宇间则透着一股狠意。
“出什么事了？”果东问。
听到这几个字，一群人身体都不由一僵。
“老大他们死了……”害怕的那人本能回答。
“别跟他废话，要不是因为他们，那些人能死，他们能死？”年轻的那个声音愈发狠，阴影中还透露着恨意。
“跟我有什么关系？”果东依旧是那冰冷的语气。
听着果东这话，原本只是粗鲁拽着果东，要把果东带到别墅外去的那年轻人瞬间就怒了，他狠狠推了果东一把，旋即恶狠狠地吼道：“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猴子！”旁边的几人连忙劝住。
被捆住手的果东站稳，他回头看去。
对上被称为猴子的年轻人那双眼，果东勾起嘴角，眼神冰冷而嘲讽，他一直一句地重复，“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猴子瞬间炸了，握着拳头冲上去就要揍果东。
他才冲出一段距离，旁边几人就反应过来，几人连忙拉住他。
猴子力道极大，几个人拉扯竟然都拉不住他，反倒是被他带着向着果东那边而去。
“你们放开我！”猴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吼，“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我老婆能死，那些人能死？！”
本已经陷入沉睡的整个别墅区都因为他的怒吼而苏醒，不少人家都亮起灯。
见到这一幕，拦住猴子的几人顿时都慌了，虽然说这里是副本，可这里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真要在这里惹事，捞不着好。
他们可是来这“绑架”的，光这一点就够招来保安。
就这片刻，就在他们旁边的一栋别墅，院子里已经亮起灯。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要出来，隐约间还有要打电话叫人的说话声。
“我们走。”几人赶紧去拉猴子。
其中一个人跨前两步来到果东的身边，要把果东一起带走。
他刚伸出手，身体就不由顿了顿。
他一脸错愕地看向身后的水泥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别傻愣着了！”其他几人一边拉着猴子跑一边回头大吼，旁边那栋别墅大门后已传来开门声。
被吼，听见声音，那人慌乱的收回视线，赶紧拉着果东跑了起来。
几分钟后，一群人离开别墅，来到别墅旁的森林公园。
深夜里的公园比白天更没人，也更显冷清阴森，果东环顾四周一圈，这倒确实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树林里等在这边的还有好几个人，其中一半的人身上都带着血和伤口，伤口和血还很新，看着像是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果东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人数不到之前的一半。
面对果东的注视，留在这边等待的几人，眉宇间都流露出几分恐惧，之前果东给他们留下的恐怖印象实在太深刻。
“怎么死的？”果东问。
“你……”猴子一点即着，他红着眼恶虎般瞪着果东，“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们怎么会死？”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解释，“我们昨天刚找到地方落脚就遭到袭击，我们只看见一双眼睛，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所有人就动弹不得，然后、然后……我们的人就死在了我们背后，我们只能听见他们痛苦地惨叫。”
他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是说只要破坏掉那什么东西之后就可以出去吗？”
“那这关我什么事？”果东莫名其妙。
“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你们明明就有本事有能力，为什么却什么都不做？”猴子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一旁树上，“你们明明可以快点解决掉那东西，却整天跟着副本里的人到处闲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都看着呢！”
闻言，果东都被逗笑，“我们有能力关你什么事？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没本事，关我们什么事？”
“你再说一遍！”猴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带血的刀，他冲向果东。
他举刀，狠狠一刀砍在果东身后的树上，刀口的位置斜斜停在离果东的脖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果东眼都不眨一下，他嘲讽地看着猴子，“杀了他们的是那东西，把你们拉进来的也是那东西，要报仇找他去。”
猴子气得双眼充血。
果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道：“你不去找那家伙反而来找我们，如果是因为害怕那东西，如果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这样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
果东恶劣地勾起嘴角，原本如同橱窗里娃娃的那张脸，蓦的多出几分恶意，变得邪恶瘆人。
他道：“你可以选择自杀，这样那鬼就杀不了你，你也就不用怕了。等你死了，你也可以选择变成鬼，这样你就可以去找他报仇。”
猴子被说得头皮一阵发麻，因为果东的话本身，也因为果东那丝毫不惧甚至带着几分诱惑的语气。
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里是副本，你们为什么会被拉进来我想你们都已经清楚，我们这种人，可是很容易变成鬼的……”果东语气越发恶劣，恶劣之下还带着几分兴奋，“你猜，我要是死了，会不会变成鬼？”
原本满脸怒气的猴子整个人都是一懵。
他身旁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愣，旋即一个个的都白了脸，胆小的更是已经哆嗦起来。
果东本来就不像个正常人，他如果死了，他如果变成鬼……
果东兴奋地勾起嘴角，看向就站在他面前刚刚还拿着刀在犯狠的猴子，“你连个人连自己都不敢杀，还妄想杀人，妄想见了鬼敢杀鬼？”
果东冷哼一声，他跨前一步，凑到猴子的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冷冽声音嘲讽道：“废物。”
听着这两个字，猴子整个人身体都颤抖起来。
他脑子嗡嗡作响，心中满是杀意，他握着砍在树上的手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果东带着笑却毫无温度的眼，然后所有的怒意都消失在果东之前那句“变鬼”上。
被猴子身上散发出地掺杂了不甘、恐惧、愤怒的复杂气息取悦，果东薄唇勾起，他愈发恶劣地轻笑了起来。
他往旁边走去，也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见到这一幕，一旁本就惧怕果东的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连退好几步。
人群混乱，一个男人被其他人撞了下，被撞在了树上。
撞他那人回头就要道歉，他看过去，却见那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撞到，而是正一脸惊恐地看向树林子里一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那人立刻朝着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听见他这话，神经本就紧绷到极限的其他人纷纷朝着那人看去，看见他脸上的惊恐，看见他愣愣地盯着黑暗里，一群人连忙看了过去。
那边漆黑一片，只剩树林。
“你发什么疯？”没看见东西，刚刚撞他那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要让他回神。
被推，那人总算回过神来，他惨白着一张脸嘴唇，轻微哆嗦，“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兔子。”
“什么？”众人都是一愣。
“兔子……”那人一张脸都纠结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只好像被切碎掉红着眼的兔子，好像就是他经常抱在怀里那只……”
听着这诡异的形容，刚刚还强装镇定的众人都慌了神，一群人连忙转动脑袋朝着四周张望。
四周一片漆黑，树干与树干缝隙之后漆黑深邃，那里面藏着蓄势待发要吃人的洪水猛兽。
“你别胡说。”
“真的！”那人脸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一开始我也以为我看错了，那兔子明明就是个布做的娃娃，但刚刚我好像又看见了，它就在林子里……”
“啊，你别说了！”人群中有个男地惊叫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叫，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其他人顿时也慌了。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林子里热闹无比，哭声、叫声、求饶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看见这一幕，嗅见空气中越发香浓的气息，果东嘴角愈发不受控制地高高勾起，他看向完全不复刚刚的狠绝陷入慌乱的猴子。
猴子刚刚犯狠耍帅把刀子砍进了树干里，现在怎么都拔不出来，他吓的都已经腿软，但他又不想放弃那把唯一的武器，所以现在正在树旁边疯了似的想把刀抽出来。
果东看见，他特别好心地走上前，一把握住那刀，稍一用力直接把刀拔了出来。
刀子拔出，猴子脸上有狂喜浮现，但下一刻他就再笑不出来。
果东并没把刀给他，而是把刀抢了过去。
果东握住刀柄，看了看锋利的刀口，视线缓缓的从刀刃上转移到了猴子的脖子上，他勾起嘴角。
“你、你要做什么……”猴子彻底没了之前的愤怒模样，他慌乱倒退而去，想要逃跑，他才没退出多远就撞在一棵树上。
他被撞得闷哼一声，骨头都快散架，他回过神来要再看向果东时，才刚一抬头，他脖子旁边就是一凉，紧接着是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哐当声。
果东如同他刚刚那般，把刀子砍在了他脖子旁边的树上，只不过果东的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脖子停下，刀口的位置直接划破他的皮肤，让他脖子处有血溢出。
猴子吓到，瞳孔猛地瑟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都不敢再逃，而是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果东勾起嘴角喜悦地笑了起来，他就喜欢听调/教的狗，至少比只会乱吠的狗要可爱多了。
他拔出刀，用刀尖挑起猴子的下巴，“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了……”
果东不高兴地皱皱眉，他刚还觉得猴子是只会听话的狗。
“你还觉得是我害死了你老婆吗？”果东轻声问道。
他语气很轻也很慢，那声音与平时的他不同，如同低沉的琴声，但却也更让人自灵魂深处悚然。
“……不。”
果东笑笑，“那你说，是谁害死了她？”
“是，是那个……”猴子双腿哆嗦着，他不敢提那个字，可是更加惧怕面前的果东，“鬼。”
果东不高兴，他抬起手冲着猴子的脖子又是一刀，刀子精准地卡在树上，停留在恰好划破猴子脖子半厘米左右的地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害死你老婆的人，到底是谁？”果东歪着头，脸上没了笑容。
“唔……”猴子慌了神，他求救地看向四周。
树林里那些人早就已经丢下猴子逃跑，他们本来就不同意对付果东两人，是猴子一直煽动他们且猴子手里有刀，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同意。
“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果东拔出刀，他举起手，要再砍下去。
“是……唔……”猴子急哭，他心脏砰砰直跳耳朵里嗡嗡作响，“……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没本事没能保护好她，是我……”
“真聪明。”果东笑了起来，眼神明媚宛若冬日午后阳光。
他脸上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他再次挥刀砍下，这次没再留情。
“你为什么要替她报仇呢？你明明不爱她，你都把她害死了，甚至不敢杀了自己去替她报仇，你怎么好意思说你爱她……”果东一边动作，一边说话，他的话语有种无法拒绝蛊惑人心的力量。
就在他刀子马上就要砍到树上时，他动作却猛地停下。
他微愣，他侧头看去，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道长发及膝的人影正站在那。
陈然已经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他长发及膝，应该是知道他不见之后立刻就赶过来，别墅离这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果东蓦地一震，有些慌了神，陈然……都看见了？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果东眼神慌乱，他看向面前被他连着砍了两次脖子上已经一片猩红的猴子，看着已经因为他的话而吓得崩溃的猴子，果东愈发慌了。
陈然认识的果东，是那个他把所有恶意都封印起来后的果东，而不是他。
自从封印裂开，他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果东，他一直在努力模仿努力做之前的果东，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果东看看吓地滑坐在地上的猴子，他把手里的刀藏在自己的背后，无辜地看向陈然，“是他先动的手，他说要杀了我，他把我绑过来，他还推我了，我都被他推得摔破了……”
果东赶紧举起自己白白净净的掌心给陈然看，他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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